龙小雨想活下去。
……
龙小雨的阿姊貌美,十四岁时媒婆就开始上门。
家中父母总说,等等,再等等,他们舍不得。
龙小雨一开始不懂,以为父母对阿姊好。
毕竟她从小就是一根草,身为家中老二,处处不受待见,吃得最少,干活最多。
阿姊的处境是比她好一些的,阿姊有新衣服穿,父亲会带阿姊上街买糖吃。阿姊会省下一半糖,偷偷分给龙小雨。
龙小雨以为,家中自己的境遇是最差的。
因为她长得不好看。
一日,她在家中绣花织布,听隔壁邻居家扯着嗓子说话。
他们说,龙家长女待价而沽。
待价而沽?
龙小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龙小雨问阿姊:“阿姊,他们说你待价而沽。什么是待价而沽?”
阿姊摇头,只说不知。
阿姊眼中满是浓浓的悲哀。
再往后,龙小雨十八岁那年,阿姊出嫁了。
嫁给一位富户老爷当填房。
那富户年纪比她父亲还大,看人的眼神想要把人扒光了一样。龙小雨讨厌对方的目光。
父亲笑得见牙不见眼,与那秃头的老头互相叫着翁婿,一副和谐景象。
龙小雨躲在门后,茫然看着这两人,一个是她年过四旬的父亲,一个是今年刚过五旬的姐夫,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龙小雨想起那些媒人来。
阿姊十四岁起,有许多媒人上门,媒人偶尔看她可怜,给她一点零嘴吃。
给龙小雨一块红豆糕的媒人说,东街的小子读过书,虽说没什么功名,但也是个识文断字的,家里有些家底,阿姊嫁过去吃穿不愁。
母亲脸一沉,说阿姊貌美,是要嫁去官老爷家的。
给龙小雨一块桂花糖的媒人说,西街的小子刚及冠,考上了童生。家中早知阿姊美名,愿以二十两银子为聘礼。
母亲说,阿姊年纪小,那童生年长,夫妻最重要的是琴瑟和鸣,两人年纪不合适。
给龙小雨一个小糖瓜的是个穿着干净,打扮利落的妇人。妇人没有去龙小雨家里,是在卖丝线的摊子上与龙小雨说话的。
“我家是开粮店的,不愁吃穿,就是我那小儿脑子有点轴。你阿姊的亲事,有着落了吗?”
龙小雨摇头,按照父亲平日里说的回应。
“阿母说,阿姊年幼,多留几年。”
阿爹让阿母说,大女儿年幼,多留几年。
那妇人听了龙小雨的话,眼里满是龙小雨看不懂的悲悯。
龙小雨回忆过往,忽然身后传来动静。
“愣着干什么?还不干活去?”
龙小雨打了个冷颤,她突然明白当年那些怜悯的目光了。
阿姊没有嫁给年龄相仿的读书人,那要嫁的老头也不是当官的。
父亲说的,母亲说的,与当下的结果,是全然不同的。
龙小雨有点冷,她扭头往阿姊的闺房走,阿姊还在梳妆。
有人拦住龙小雨,各种各样的东西一股脑塞进龙小雨手里。
“小雨把这些送进去,你哭丧着脸干甚?仔细你阿爹打你。”
龙小雨扯出一丝笑,旋即被这些笑容满面的人打发得团团转。
龙小雨抱着东西走进阿姊闺房时,阿姊正在试图往房梁上丢缎子。
那是一根红缎子,龙小雨织布一年,都不一定能换来三尺这样上好的红缎子。
这红缎子也是聘礼之一,父亲说以后这根红缎子用来给小弟当彩礼。
“阿姊!”
龙小雨喊了一声,阿姊低头一笑,笑得比哭难看。
“小雨啊,阿姊如今知晓什么是待价而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