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那种能把心肺胃肠吐出来的劲头，直冲大脑。
不是个滋味。
但这些老狐狸们，一个个拖着账款，愣是有各种借口。
除了大几千大几千的酒局请着，当面敬着，才嬉皮笑脸的说是有苦衷，又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财务上的资金挪出来给了。
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这样的情况，从厂子有起色以来，就开始越发频繁，体验得也是越来越刻骨铭心了。
凌华甩到手里的烟屁，脑子里有一种尼古丁麻痹过的短暂昏沉。
厂子开始正式投产的大半年，跟兄弟两人没日没夜的忙个不停。
从生产线上大大小小的机器买回来试行，调试到正式响起来，又开始到省城里四处比较、进购原材料；哪怕最后那些各种型号的螺丝，及时请了几个有着将近十年模具生产经验的老师傅主管，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也是没有落下。
忙到转钟两三点，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一天睡几个小时，睁开眼，又是脑袋，手脚麻溜得转个不停。
凌华抬起双手，按起自己的太阳穴来。
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些烈日白昼，狂风暴雨，没脸没皮地四处跑客户碰钉子的场景来。
“不好意思，不需要。”
“赶紧走，有需要的会打你电话。”
“砰——有点儿眼力劲好不？正在开单子呢，走走走！”
……
现在，又要为着辛辛苦苦赚拉回的单子要去讨账！
还不说，这模具现在不到10%的利润率，要死不活的，真的是没搞头！
压根就是提不起劲头来啊！
“阿阳，跟着哥干这两年，累不？”
凌华抬起眼皮，注视着双眼已然开始闪起星星的弟弟。
“哥，不累，不累，”凌阳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脱口而出，“就是现在这段时间，喝得实在有点多，早上起来脑子有点返昏，中午吃完饭，就想眯会。哈哈哈——不然下午就没啥精神——”
看着弟弟笑脸灿烂，显然是对投产王辰，一起合伙开汽修店，下定了决心了。
凌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呼——”
他知道，老弟这笑呵呵真诚的几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自己这刚开始，哪怕只睡几个小时，浑身也有干不完的劲。
因为，心里有对那模具未来最好的期待。
只是现在，被消磨得已不剩丝毫了。
甚至可是说，就像是个啃得再没有味道的鸡肋了。
酒局讨债，实在没有出路！
跟老弟一样，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
凌华再次深吸一口气，招手指了指玻璃桌另一头自己被脱下的卷车一团的脏白色衬衫，那旁边挨着的黑色手机。
“阿阳，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这么晚了，厂子的事明天再处理吧，咱们还是聊跟王辰合伙的事吧。”
“咱们两个这干模具的，对汽修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懂？”
“嗯嗯，完全一片空白。”凌阳夹着最后不到半卷的烟，不由得抓来抓了抓头。
“对了哦，咱们一窍不通——王辰开了两家汽修店，光有资金那铁定占人家便宜了啊，不然人家早开第三家汽修店了，咱们是不是得找点儿汽车行业的好手呐？”
“诶诶，是是是。”
凌阳长舒一口浓烟，脸上更是灿然起来。
窣地一声，他麻溜站起身，几步飞快，当即将手机抓过来递给了他。
手机泛出白光，跟着一连串的按键后，嘟地一声，拨通的声音响了起来。
但很快，里面传来一声亲切的女声机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家伙！”
凌华嘶哑着埋怨一声，跟着再次连续几声按键声后，拨通的嘟音再次拖长起来。
见老哥马上有所行动，凌阳抓着小板凳，不由得跟着凑了过来。
“华哥，华哥，是你呀——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上线呀——又在跟客户喝酒吗？”
妹子清脆银铃般的笑谑音，一下传了过来。
“呼——”
凌华如释重负。
这打不通，养成的万事不留明日习惯的他，又得在脑子里纠结好一会儿了。
“吴边，他在干嘛？你旁边吗？”
“啊？”妹子不由得一愣。
“咳咳——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他电话关机了——”
“呃呃。”
“在，在我旁边，刷大票呢——”
“吴边——华哥找你——”
“你电话怎么就关机了——”
“哦哦，不是让你帮我充电的吗？”
“我，我忘了——嘻嘻——”
手机里头再次传来那久违的，这高中便走到了一起的，半夏微凉徐薇薇和夜色无边，这一对儿熟悉的日常对话来。
“华哥——”
“你，你找我——”
“对啊，当然找你啊——”
“上线赶紧上线，我马上刷完大票了，他奶奶的，夜听风雨下好大的手笔，剑阁里面请了这密密麻麻的一堆炮灰——上线，你赶紧上线，跟兄弟们宰一波，清一清善恶值——”
吴边声色朗朗，完全像是早上起来的状态，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