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俯下身,轻轻地在秦竹君额头上轻轻地吻了吻。
秦竹君安静地闭上双眼,仿佛陶醉在这份温情之中。
我们三个人安静地退出房间,张平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身边的于颂嘱咐:“尽最大努力减轻她的痛苦吧,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受罪。”
于颂点点头:“放心吧,张院长。”
告别了于颂,我们两个人默默地上了车,张平民发动引擎,热了一会儿车,便缓缓驶出医院。
我不禁问:“这所医院你是为了秦阿姨才建的吧?”
他平复了情绪,说:“是呀,原来的目的就是给她建所医院,希望能够治好她的病。没想到竟然建成了省里最大的风湿病专科医院和风湿病康养中心。”
我感叹道:“秦阿姨也是你一段爱情里的女主角吧?”
张平民淡淡地笑了笑:“那要看爱情怎么定义了,怜悯多一些时叫怜爱,恩情多一些时叫恩爱,激情多一些时叫热爱。我和竹君应该叫恩爱吧。”
我通过倒车镜观察他的表情,他明显感受到了,继续说:“我有过一场牢狱之灾,出来以后,我学乖了,开始用日用品换粮食,没想到却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秦竹君。她身上的那种美不同于你宋阿姨那种江南女子温婉的美,而是东北人身上那种豪放的美。后来,我们从竞争对手变成了合作伙伴。等粮食统购统销的年代结束以后,我们反而没了生意可做,是她提议开始经销日用品,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只要手里有东西,就能换来钞票。这也是我开始做快消品的起步。
我们挣了一些钱以后,我的贪心作祟,让她做假账逃税,被税务部门发现后,按照当时的刑法,我构成了偷税罪,应该判五年左右。但竹君为了救我,对办案人员谎称自己为了贪污钱财,故意做的假账,这一切我并不知情也和我无关,就这样她不但被判了偷税罪,还外加了一个诈骗罪。”
我问:“这不应该是职务侵占吗?”
张平民解释说:“那时候的刑法没有这个罪名,一般都套用诈骗罪。这样一来,她就被判了十年。监狱那个地方,由于太潮湿,她在里面就得了风湿。后来她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但她也在里面整整住了八个年头。”
我看着他沉浸在那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禁心生戚戚。
我问道:“她当年能义无反顾的代你受罪,一定是非常爱你吧?”
张平民声音有些嘶哑:“这件事说来复杂,其实我和她就是那种明明心里有对方,又不肯轻易说出口的那种朦胧状态,可这八年时光,把一切都毁了,等她出来已经和一个废人没有什么不同。而我已经和宋婕深陷热恋之中,你说秦竹君值不值?\"
他脸上满是愧疚,我安慰道:”很多感情不是用值不值来衡量的,你为她专门建了一所医院,不也是在偿还这份情债吗。“
\"情债?\"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铁锈般的苦涩。伸手抹过眼角时,指尖在方向盘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她用半生健康换我自由,我就算建十所医院,又怎么还得清?\"
车窗外,枯树的枝桠在暮色里张牙舞爪,像极了那些纠缠不清、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往。
此次省城之行,我在沈鹤序面前许下承诺,初步获得了他的谅解,我心里面一块巨石方才落了地。而亲眼见证了张平民两段感情故事之后,我又陷入深深自责与反思这中,关于爱情与责任的感悟在我内心不断交织。
临近岁末,我忙碌起来,先是备好丰盛年货,从长辈始,张芳芳父母家、朱清婉父母家、徐彤父母家都备了厚礼,并且亲自送至家中。我心下认为,唯有先从“责任”二字着手,方能逐步清偿所有欠下的感情债。
虽然在徐彤家中获前所未有的礼遇,然而却听到了一个让我颇感意外的消息:徐彤父母改变了一直以来坚持我和徐彤在婚后必须要孩子的条件,答应了我和徐彤可以结婚了。我无从知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有一点我清楚,我这个在官场上暂露锋芒的准女婿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荣耀,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徐彤时,她没有表现出意想中的高兴,反而用犹豫踌躇的眼神看着我:“老公,咱们两个先别着急结婚好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我心中疑窦丛生,便开玩笑地说:“咱俩无证驾驶这么久你不紧张,这回是要拿证上路了,你反而紧张上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捶打我的胸口,嗔怪地说:“关宏军,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我边躲边笑着说:“你是敢做不敢说,你呀,还真是言行不一。”
我们俩人在嬉戏打闹就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就再没有提起。
家里的事安排妥帖之后,我又开始对曾经扶持帮助过我的新朋故旧逐一进行了拜访,首站便是刘克己家,虽未能见到刘克己本人,但他儿子刘子韬热情相待,我们围坐在茶桌旁,相谈甚欢。临走时,刘子韬捧出两盒包装精致的上等茗茶,我几番推辞,他却执意相赠,言辞恳切,盛情难却,我只好将这份心意收下。
匡铁英作为县委一把手,给他送礼自然不能有丝毫马虎。我特意精挑细选,花了两万多购买了两斤特级干辽刺参,装入精心定制的专用礼盒,每一处细节都必须彰显出用心。
随后,我将礼盒交给了他的司机。看着司机将礼盒放在车后座后,我拨通了匡铁英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他沉稳的声音,我先以工作上的琐碎事务为引子,闲聊了几句,语气自然平和。待气氛渐入佳境,我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老兄,眼瞅着过年了,特意备了点土特产,刚让司机放你车里了,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宏军,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还整这一套?”
我立刻接上话茬,语气真挚:“老兄,您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人向来不爱往领导跟前凑。今儿这礼,纯粹是弟弟我对兄长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就说明你根本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弟弟。”
匡铁英的笑声愈发开怀:“你呀你,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
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本想着亲自登门拜访,讨您一杯酒喝,可年底实在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空去市里。不过这顿酒我可记在心里了,您得找个机会赏我。”
他欣然回应:“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嫂子烧鱼可是一绝,改日一定让你尝尝。”
我赶忙应下,我们俩人在轻松愉悦的谈笑中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深知这人情世故的门道,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必须精准地掌握好情绪与价值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