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妃与简美人一同前往御前,这样的修罗场好戏,人人都注意着,等着看谁会落败。
当得知周贤妃先从兴庆宫出来时,众人也不是那般惊讶。
陛下都在太后面前维护简美人了,下了周贤妃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周贤妃自觉丢了面子,心中生恼,回了灵犀殿就不见任何人。
郭婕妤去求见也被挡在了外面。
郭婕妤也不在意,慢悠悠的绕去了御花园。
寒菊一面扶着郭婕妤,一面低声道:“主子,奴婢怎么觉得,贤妃娘娘自小产后,对您就愈发冷淡了?”
“冷淡不好么?”郭婕妤满不在乎。
谁又喜欢整日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小心讨好?
“可…可您不是……”
寒菊结巴了一句,也没把话说全。
但郭婕妤却知道寒菊在说什么。
郭婕妤轻笑一声,语气笃定:“贤妃娘娘只是一时气恼罢了。”
周贤妃不过是有些迁怒她,因为那日是她去请的她,更是在她的建议下,她才出了灵犀殿。
可归根结底,一开始她是劝周t贤妃不要出去的,是周贤妃自己不听劝罢了。
不过无妨,她有耐心等周贤妃彻底想明白。
如她这般好用的人,可没有第二个。
周贤妃丢了面子归丢了面子,但她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地位又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儿说一些有的没的,只除了……柳贵妃。
凤藻宫请安,柳贵妃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贤妃送去兴庆宫的点心,看来是比不得简美人送去的点心招陛下喜欢。”
柳贵妃说的是点心,实则谁听不出来她用点心来喻人,变着法儿的说周贤妃不如简美人得陛下喜爱。
周贤妃捏着茶碗盖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当即泛白。
她反问:“贵妃怎会知道?莫不是陛下亲口说的?”
柳贵妃一噎,随即掩唇笑道:“贤妃是在同本宫开玩笑吧?若是陛下亲口说的,那……”
语调被柳贵妃拉的格外长,目光也变得戏谑了起来。
若是陛下亲口说的,周贤妃丢的就不止是面子了,就连里子也半点不剩。
柳贵妃视线一转,落在卿欢身上:“简美人,你说呢?”
卿欢装傻充愣道:“臣妾愚钝,不知要说些什么。”
也不是她不想踩周贤妃一脚,她只是不愿意成为柳贵妃打击周贤妃的工具罢了。
柳贵妃见状,无趣的收回视线。
上面的皇后见柳贵妃闭了嘴,才不紧不慢道:“明日便是春闱的日子了,你们若是无事,就留在宫里祈求我大雍可以多一些有才之士,为陛下分忧,为国效力。只一点,陛下政事繁忙,春闱的这几日,若是陛下不入后宫,你们也不许前去打扰,明白么?”
最后的两句话,是在点周贤妃和卿欢。
卿欢不觉难堪,跟着众人一起福身应下:“谨遵皇后娘娘教导,臣妾明白。”
周贤妃心中本就难堪,皇后这一敲打,周贤妃更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看向皇后,装模作样的忧心道:“皇后娘娘的害喜都有月余了,怎么还这般严重?瞧您消瘦的,这身凤袍都不合身了。不若您把这凤袍给换下来,臣妾让刘尚服再重新给您制几件宫装?”
宫装与凤袍,可是大不相同。
皇后嘴角噙着的笑意微僵,她一字一句道:“本宫害喜是严重了些,张院判说都是正常的,贤妃你也怀过孩子,想来是能体会到本宫辛苦的。况且……凤袍合不合身,本宫都是它的主人,贤妃还没有这个资格来替本宫做决定。”
这话说的就有些凌厉,但周贤妃无甚反应,更没有被皇后的话吓到。
周贤妃只要一想到她的皇儿夭折,极大的可能是皇后指使的,她就恨不得食汝之肉,啖汝之血,怎么可能还会忌惮皇后的地位?
她似是极淡的笑了下:“是臣妾失言了,皇后娘娘莫怪。”
皇后知道周贤妃这般阴阳怪气是为哪般,正是因此,她心里才怄的慌。
凭白替人背了锅,她竟到现在还不知是替谁背的。
偏偏她更不能解释,除非她查出真正的凶手,否则没人会信她的话。
但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查这些,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想到这些,皇后只觉得昨晚没睡好导致的头痛愈发的疼了。
罢了请安,皇后留了徐修容:“本宫听说,你最近对乔才人很是关照?”
乔才人的胎,快满七个月了。
徐修容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过皇后,她也没想瞒着,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是,乔才人的位份低,按照规矩,是不能亲自抚养皇嗣的。”
她想养乔才人孩子的心思,打从一开始就有。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她不确定乔才人的孩子能不能保的下来,更不愿费心思替乔才人保胎后扎了皇后的眼,所以一直冷眼旁观。
直到乔才人的肚子安稳的度过了这几个月,徐修容才真正的上了心思。
皇后淡淡的瞥了徐修容一眼:“就算乔才人不能亲自抚养,贵妃和贤妃还在,还有孙充仪,你们四人,都没有孩子,谁没有这个心思?”
乔才人的肚子能平安保到现在,完全是乔才人运气好,并不是皇后和后宫嫔妃大度。
且乔才人身份家世远比不得周贤妃,就算她这一胎是皇子,威胁也不大。但皇后心里却盼着是个公主最好。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徐修容抿唇:“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想请您帮帮臣妾。”
皇后慢悠悠的喝着参茶:“本宫如今静心养胎,旁的事情,不想费那个心思。”
皇后的回答在徐修容的意料之中,她也不着急,更不沮丧,只是顿了片刻,道:“娘娘,臣妾想抱养乔才人的孩子,也是为了您和您腹中的太子。”
皇后闻言,挑眉道:“哦?”
徐修容分析道:“您想,若乔才人这胎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倘若抚养权被贵妃或是贤妃她们得了去,日后这个皇子长成,岂不是……”
“倒不如由臣妾养着这孩子。您放心,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臣妾日后一定会教导它爱护弟弟,不会叫它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不得不承认徐修容说的话很有道理,但……
她眸光轻闪:“本宫再想想吧。”
徐修容离开后,皇后垂眸抚着小腹,问倩云:“你觉得呢?”
倩云想了想,“奴婢觉得徐修容的话有理,娘娘不是不能应了徐修容。”
“可有了孩子的狗,还会一心一意忠于本宫么?”
这也是皇后犹豫的原因。
*
御花园,乔才人挺着肚子站在太液池的湖上连廊处喂鱼。
湖边,卿欢随着孙充仪看似随意,实则有目的的来到此处。
若说刚开始她并不知道孙充仪的心思,那么在看见乔才人的那一刻,卿欢就隐隐明白了。
不过……孙充仪之前不是没这心思么,怎么才几个月过去,就变了?
正纳闷着,就见孙充仪提着裙摆踏上湖上连廊,走到乔才人身边,笑盈盈道:“这里危险,乔妹妹还是不要太靠近栏杆为好。”
乔才人回过头,便看见孙充仪站在她身旁,湖边还站着简美人。
她忙要屈膝行礼,孙充仪擡手拦住了她:“乔妹妹身子重,还是不要多礼了。”
“多谢充仪娘娘。”
卿欢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两人在说话,却不能听见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青书小声道:“主子怎么不过去?”
卿欢随手摘了树上的一片叶子把玩:“过去做什么?”
倘若她过去了,就代表她默认了孙充仪的心思,更代表她会帮孙充仪。
可她眼下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不宜轻举妄动。
更何况,孙充仪没有开口,她主动帮忙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与孙充仪关系看起来是好,但也仅限于平日聚在一起闲话打发时间,旁的事情,还是得明算账。
卿欢百无聊赖的在原地等了约摸一刻钟,孙充仪才从连廊上下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了和青书一样的问题:“妹妹怎么不和我一起?”
卿欢的视线越过孙充仪,瞟了眼乔才人,低声道:“姐姐该是知道,妹妹与乔才人关系不好。妹妹若是去了,怕是会忍不住和乔才人吵起来,从而影响到姐姐。”
孙充仪愣了下,也想到了那日赏花会的事。
她嗔了卿欢一眼:“何至于此?”
“怎么不至于?”卿欢哼道:“乔才人最是小气,妹妹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她这几句话半真半假,但唯独说乔才人小气这一点,是半点不掺水。
孙充仪却不曾放在心上,“好了,妹妹不去便不去吧。我有件事想同妹妹说,只是在外面说不太方便,不若去妹妹宫里?”
“好啊。”卿欢欣然应允:“我才宫里才得了几两庐山云雾,正好泡给姐姐喝。”
连廊上,乔才人看着孙充仪和简美人相携离去,精心修剪的指甲按在木制栏杆上,将木制栏杆划出了一道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