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是魔教教主崔天一,他身后站着的三个是四鬼中的前三个,另外一个是魔教左护法!”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场上忽然响起一个凄厉的嗓音。
“崔天一,还我丈夫命来!”众人看时,只见一道斜影飞出,剑光直射向崔天一,正是孙二娘。
却见崔天一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擡一下,脚尖一踢,前面的凳子便飞了过去,直把孙二娘打落在地。
他随即又上前一步,把她踢得腾空飞了起来,在天上转了几个筋斗,眼看就要撞在柱子上,当场血肉模糊,分崩离析。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燕盟主飞身将她的身体拦下,救下来时却见她早已昏迷,于是将她平放在地上躺好。
这一下,周围虽也有人恨的咬牙切齿想要上前寻仇,但多半都被身边的人拦住了。崔天一早就近乎天下无敌,也唯有燕盟主能与之一战,眼下的情景贸然上去就是送死。
燕处义也已纵身向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崔天一,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不急。”崔天一依旧是那副白衣书生的打扮,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阴策策地道,“我今天来,可不是和你们较真的,是要带回我的女儿。”
“但你们如果要对我动手,那可得想清楚了,”他扫视了一圈,笑得开怀,“各位不都自诩心怀天下吗?那样能让天下安定的东西,现在正在我手里,倘若惹恼了我,我转头就将它交给胡人。”
“倘若要杀我灭口呢,那东西的下落就更不得而知了,到时候圣朝交不出宝贝,两边还是要打仗。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恐怕是没法放任不管的吧。”
他笑着欣赏众人精彩的脸色,越看越觉得心中舒畅。
“那镖车里的东西在你手里?”燕盟主的脸色也变了。
崔天一笑而不答,将手中的折扇收起,在左手掌心一下下敲打。
“等我找到女儿了,自然会把东西物归原主。你给我让开,否则这江山社稷,盛世太平,可就保不住了哦。”
他说完话也不等反应,便带着身后几人往前走去,直接用身子撞开道,众人不自觉的心中发怵。
“各位都先退后吧,我瞧他们是冲着我而来的,免得累及无辜。”
连淮站了起来,将佩件拿起走下台阶,向崔天一迎了过去。
有了连淮这句话,燕盟主终于不再骑虎难下,也就暂时避让,不过他就站在连淮的身侧,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崔天一见他走近,也不敢大意,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只是双眼凝视着他,笑道:“连公子,不来给你的岳父大人请个安吗?”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众人皆是震惊错愕,嘈嘈切切的私语之声不断。
“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连少庄主和崔天一的女儿真的有什么情爱纠葛?”
“那之前欧阳掌门说的就不是假话了?少庄主难道真的会见色起意,绑架崔莹?我确实听说过崔莹有倾国倾城之貌,可连少庄主……”
“岳父?难道他们已经拜堂成亲了?那这样说来就不能算是绑架囚禁,只能算两情相悦。”
“可是少庄主怎么可能和崔莹那样的人两情相悦?一个正直善良,一个心狠手辣,他们两个在一起简直是天塌下来都没人信啊。”
连淮冷冷地看着他,周身的气势陡然之间变得强势而不可侵犯,与他相对而立,便如同在寂静中已然经历过了无数个交手,各不相让。
堂上渐渐安静下来。众宾客见到他们二人对峙,心里都是惊骇震动。
连淮向来温润如玉,却没想到他动怒时,也是如此气势磅礴,分毫不弱于崔天一,叫人浑身如同定住一般,无可逼视。
“我劝你趁早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不要白费心思。”
崔天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看向他的目光却冷如蛇蝎,让人仿佛能听到嘶嘶吐信的声音。
“连淮,你连家最仰仗的机关暗道现在尽数被我们掌握,你还有什么底气和我说这话?就凭你连家下属,能扛过我们几个回合?”
连淮安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深沉,看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不害怕,但也隐隐不自在,同时还有些疑惑。
满堂寂静,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事态发展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不自觉地吊起全部精神戒备,同时心中隐隐猜测这事会如何发展。
过了半晌,连淮忽而开口,淡淡地说道:“你不敢真的动手。”
“你现在敢口出狂言,只是因为你知道事情还没有真相大白,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我真的与极乐殿暗中勾结,将他们设计于此。”
“但倘若你同我打起来了,两边实力都会有所消耗,若到了生死关头,在座的诸位朋友自然也就信我不曾与你勾结,自然会来帮我,那时你兵力已损,在座又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群起攻之,制服你便易如反掌。而你,最多也不过是走投无路,把那件所谓的宝物拿出来,演一出蔺相如摔玉的好戏而已。但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想走那一步。”
“所以,你来这一趟绝没有想过要动手,只不过是想证实我的罪名,让我身败名裂而已。”
崔天一听他说着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和美,显出几分让人胆寒的阴柔。
“不错,连公子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既然如此,你也知道今天这盘棋是个死局,不如乖乖地将我女儿交出来,倒还算得上是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连淮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燕盟主等人说道:“诸位明鉴,倘若崔天一当真是来寻他女儿的,他既已摸透了我家的机关布置,自然可以派人到庄里四处搜寻,布下天罗地网,将人找出来。而他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舍近求远当堂问我,这证明他的来意并非寻女,而是为了挑拨离间。”
众人听到这话觉得有理,又想到刚才的种种异常,看向欧阳掌门的目光便有些微妙。
崔天一眼见他三言两语便已将众人说服了大半,心里也不由地感叹。他随即打开扇子,在胸前一挥道:“你这话可就错了。”
“我不是要挑拨离间。而是要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此和我女儿斩断联系,再无来往。”
“倘若我悄悄掳走了崔莹,你们还可以再相会,但我如果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擅自和我崔天一的女儿有了情缘,那之后监督你们不许相见的,可就是天下人了。何况,我如果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从你手中带走了她,恐怕你们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崔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可不会原谅一个曾经放弃过自己的男人。”
“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你来这一趟到底要什么?”连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若要带你女儿回去,那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里没有你的女儿。”
崔天一点头道:“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气。”
他随即在声音里灌足了内力,一字一句清晰递出:“倘若连公子在今天将我的女儿交给我带回极乐殿,那我就把之前拿到的东西交还给燕盟主,绝对说一不二。”
话音刚落,堂中便是一阵纷纷扰扰,众人皆是情绪激动,没想到还能见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你说有就有,我们凭什么信你?”“就是,你作恶多端,本是该下地狱的人,谁会信你?”
崔天一早料到了有此一幕,于是从怀中掏出竹片隔空扔给了燕处义。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燕盟主用袖子裹了手,以防其上有毒,这才接住了竹片,低头细看时,脸色越发凝重。
这竹片上短短摘录的一段内容正是那上册宝书的内容,一字不落。
“是此物不错。”
“好,等我女儿平安到达极乐殿的时候,就是那东西还到你手中之时。”
燕盟主听了这话,却是脸色微变,断然喝止道:“我确实要这东西,但取之有道,绝不会为此让我儿的救命恩人受到你的威胁。”
“你说出这番话就是非要往连公子身上泼脏水。他倘若交不出你女儿,那就是不忠于国,背叛了天下人,但倘若交出了你女儿,那就是私藏极乐殿妖女,背叛了江湖。倘若他从头到尾都是被冤枉的,可你如此一现身,还有谁会相信他当真与此事没有瓜葛呢?那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果然连少庄主看得通透,一眼就知道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往他身上扣下罪名。”
燕盟主说这话时也是灌足内力传遍厅堂每个角落,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请诸位擦亮眼睛,不要被极乐殿的奸人蒙蔽了视线。”
崔天一眼瞧着燕盟主竟然如此维护连淮,唇角边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
他与燕处义是有旧仇的,恶心陡生,忽然看向了连淮,绛紫色的薄唇动了一动,宛如阎罗收命时的呢喃。
“连淮,”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讽刺,和幸灾乐祸时隐隐的兴奋,“世人都说你是人间难得的正人君子,从来不说谎,没想到忽悠人的本事却如此厉害。”
“你之前发誓说你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江湖兄弟,对不起道心的事,我可都在外面听见了,那你敢不敢再发一个誓。”
“——以你亡母的名义发誓,说你对崔莹绝无半分爱慕之情,也不曾想过与她结成夫妇,携手共度此生,倘若有,就让她重病不治,受尽困苦和折磨而死,死后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暮色渐浓,天堂里的烛灯幽幽暗暗,照亮了桌上的烈酒冷菜。
众人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噤,没有想到崔天一居然让连淮拿他自己的女儿发誓,还咒得如此恶毒。
这真的是亲生父亲吗?
就在同时却听得清脆的“叮”一声,下一刻,忽见人影闪动,骤然间分开,宛如风吹尘起,又在下一刻落定。
众人再睁眼看时,却骇然发现崔天一身上的衣服被剑划开了一块,黑色的布料掉在地上。
刚才倘若他躲得再慢一点,这划开的可就不是衣服,而是他的整条右手了。
好快的剑。
众人不由骇然,惊愕地望着连淮。没有想到他不过弱冠之年,竟差点能伤到崔天一,这是何等的造化。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话?”
连淮右手持剑,薄刃轻颤,寒芒大放,目光沉冷地逼视着他。
“你问我底气从何而来,那我便告诉你,没有机关,没有旁人相助,甚至就算我手中这口剑也没有,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所谋划的事就永远无法如愿。”
他说这话时坦坦荡荡,目光中只有痛恨,没有半分惧色。
“你想问我要人,就是在做梦,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
妻子。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被一道柔美清悦的女声忽然打断了。
“连公子!”
众人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位头戴面纱,身穿白裙的少女从厅堂后方与里房连着的那扇内门走了出来,站在了连淮身后,身姿聘婷袅娜,气质出尘。
莹莹要开始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