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他的白月光和宿敌都是我11
孽缘,良缘,岂非人定哉。
11
第二日,神剑山庄可谓热闹非凡,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纷纷而至,单玲珑梳洗后来到前院厅里时,已有不少人聚集。
原来,此刻的比斗台上竟是已有两位正在较量。
明明试剑大会未曾开始,就已开始比斗。
她正纳闷,神色隐隐有几分疑惑时,身旁传来一个清朗声音道:“姑娘可是好奇,为何此刻便开始比斗?”
她转身一望,那是一个身着蓝衣,手持竹扇的青年。
他身后并无任何武器。
他有着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很多情,若生在寻常豪门世家中的子弟上,少不了那些玩劣、浮夸气质。
许是行走江湖居多,此人倒是平添几分坦荡的风流。
单玲珑未曾开口。
那男子摇了摇竹扇,仪态潇洒,笑道:“今日,天机门门下来了一位采风使,许多人都想着比试个高下,看能不能入那地榜、人榜之中。”
天机门内部机构分工,常人暂且不知。
可那负责点评高手、功法、行止的弟子统一有个别称,叫做:采风使,这使者也分为四个层次,知、言、智、定。
天下传播最快、最广的武林消息,各方高手的点评多是采风使提笔而著。
“今日,来的这位采风使—言旭先生便颇有名气,他曾多年前于南疆当场记录过狂刀洛弈同南疆隐杀门门主萧断魂的争锋。”男人颇有些感慨道。
单玲珑着着一件粉色衣衫。
她生的娇柔,骨子里却有一种凛冽气质,不容他人轻视。
“萧断魂卑鄙小人,不值提起。”她望着台上争斗,语气平静道。
“姑娘这话……可千万别在南疆地域提起。他毕竟是南疆声名正盛的人物,宗门更是煊赫一时,门下弟子颇为跋扈。”
“幸好这里是东域,若是在南疆这般说,少不了苦头吃。”男子摇了下折扇,略有几分苦笑道。
“你会怕吗?”
单玲珑挑眉,有些娇俏道:“若我没看错,地榜三百多名次里,你……怕是名列其中。”
天下武者何其之多。
后天层次,多少志于武道高峰中人都徘徊于此境界内。
因而,那立于地榜上的高手基本都是不可小觑,往往都有一门难以抵御的独家绝学,或是真正立于武道后天至境。
地榜虽有名次,可真实的实力也不过是采风使根据比斗评判,可若是那些人留一手呢?排名有时候未必真实。
这也是众人的心知肚明。
男子摇着的折扇微顿,有些赞叹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不才,不过凭借少许武力暂且立于那地榜之上。”
这话自是谦辞。
女子不爱男子的自我吹嘘,他对此颇有心得,运用自如。
他正准备好好介绍自己。
身旁却传来个俏皮、灵动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多情剑客李潇水,你果然不爱拿着剑耍。”
李潇水:“……”
“我听过你同剑阁旁的玄冰府的圣女嵇雪……那可是此代剑阁剑子宁子京的红颜知己,真是好福气啊。”
出现的少年穿了件黑色宽大衣袍。
那衣服剪裁精致、袖口,衣摆间绣着繁复的竹叶暗纹,可并不引人注目,低调地附着在这件纯黑色的衣袍上。
他那双
李潇水有些尴尬。
他苦笑道:“那不过是江湖以讹传讹的传闻。”少年不依不饶道:“既有传闻,未必空xue来风嘛。”
突然,少年被塞了个糖葫芦。
这少年似是有些惊,低头看了眼,遂咬着鲜红的糖裹着的山楂,很满足的含着,唇角处浮起淡淡的水光。
单玲珑看了眼不知何时而至身后的殷师兄。
顿时失笑。
这糖葫芦怕是想搪塞住这少年多管闲事,祸从口出的嘴巴。
她往少年身边走了几步,靠着问了句:“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我早上练武时都未曾见到你出来。”
她的身影所处地,恰恰能够挡住其他人的出手。
李潇水浮起无奈的笑。
难不成他就是如此小气的男人吗?连被年轻人说几句都说不得。
“我……睡晚了。”
少年有些恹恹的答道,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连咬着糖葫芦的唇角都闭了几分。
殷景山静默如常。
他不是个开朗的性子,寡言少语,有时候像一座少有人忽视的山。
少年擡眸问:“大侠,你昨日睡的好吗?”
他的声音往常是很好听的。
可今日,微微有些沙哑,像是被露水打过的花儿,润润的带股甜。
殷景山皱眉,出声:“我不是大侠。”
少年看了他一眼,忽得扬起笑意道:“你在我心中就是仁义无双的大侠。”
没有回应。
是否认,还是认可。
少年想男人不管多大总归是爱听好话的,他笑的有些狡猾,得意,像是计谋成功的小狐貍,然后就被轻轻的移了下身子。
“……”
“啊,大侠你经不得别人夸吗?”少年不放弃的转过身,拉了下他衣角,望着他微红的耳边,笑着说。
殷景山唇角微动,可依旧闭上了口。
他怕是回一句,就要被无数句回话纠缠上,倒不如不说。
单玲珑见状,心里发笑。
她解了这个小围,转了个话题说:“今日早上,有很多好吃的。神剑山庄请来了一位东域沿海的名厨,菜色特别的多。”
少年“啊”了一声,很是可惜的样子。
他郁闷出声,“都怪藏锋,他都不叫我起来,害得我睡过头了,刚刚才爬起来,也就吃了个白馒头。”
正主若在,只能苦笑。
任谁一大早就被赶下床,赶出门,连面都不许见,去厨房拿了好些吃食还不被满意,也只能败退了。
他是无法伸冤的。
李潇水笑道:“这倒不必失落,这厨子得呆好些天,怕是得把自己十八般厨艺尽显露出手。”
他看向少年略显纤瘦的身段,笑了下提醒说:“中午据说会上一道东海难得的特色佳肴,雪香鲸。这鱼常年处在深海之间,特别难抓,尤为稀少。可肉质鲜嫩,洁白如雪,含有异香,不过轻轻切片便能入口即化。”
“其他菜也就罢了,这倒佳肴倒是不可错过。”
“不好吃。”
“炖了吃也不好吃,烤了吃也难吃,生吃更难吃。”少年起初还有几分兴致,后则是小声嘀咕了句。
“哈哈。”
“若说好吃,放眼天下,雪香鲸谈不上很美味。可据说食用后能强身健体,弥补亏损,无论是修习武道,还是修养身体,都有很好的好处。”
李潇水笑了下。
单玲珑开口道:“我倒是听过这传闻。”
她看了眼少年,忽得捏了下他的手臂,估量了几分,郑重地道:“司小庄主,你是真的要补补了。”
“天生的,补不了。”
少年气呼呼的瞪了李潇水一眼,似是在说:你是故意的吗?
他长得不算很好看,却有双很难形容的眼睛,滟滟生光,睫毛卷翘密长,就连瞪人时都颇有一种惊心动魄感。
李潇水定了下,轻微失神几秒,补道:“便是不能增补身体,也对气血有些好处。”
他心下颇有点无奈。
叹哉。
他这人怎就……格外能寻见人的美,恰如那玄冰府的圣女嵇雪,他不过是一见心慕容颜,叹息了句。
人间雪上惊鸿色。
却被她追了三天三夜,差点没死在她那玄冰掌下。
李潇水稍微一眺,不远处好友方少怀找了个人多地方挤着,想被忽视似的,心头微叹:就有这么怕吗?
他瞧这少年甚是天真可爱,倒想多瞧几眼。
可未曾……多看几眼,他身后不远处一位同样黑衣的青年移了几步,竟是恰好挡住了少年大半个身躯,阻拦了他的视线。
李潇水内心失笑。
这黑衣青年修眉凤眼,五官略显凌厉,冷冷淡淡,斜眉入鬓,有些张扬的气质,却生了个文雅书生相貌。
他有些寡言少语。
初看武学修为已有后天初期境界,显然天赋很是不错。
“我觉得……你得吃点补补气血。”单玲珑建议道。
少年眨了下眼,有些不明白,粉衣少女忽得幽幽笑道,“你瞧瞧你自己,皮肤白的失了血色,倒是比我还白几分。”
未等少年回话,她伸出手掐了下他脸颊,果真柔软的很,悄悄低声问:“说说,你平日里用了什么妆粉?”
“啊。”
少年呆了下。
他今早起的晚,有些忘了修饰肤色。
他急忙避开了点,竟是有些害羞的躲了起来,只小声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呢?”
长辈的脸也敢捏。
造反了啊!
殷景山身形微顿,有些怔住。
少年直接窜到了自己背后,那双手不经意地拂过自己背脊,有些凉的过分,让他微微一颤。
李潇水听的想笑,可收住了笑意,只嘱咐说道:“在场诸位,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倒是少年英才。只是日后若有机会到了南疆,还是要稍微谨慎行事一点。”
“我知道,你是不是……在南疆时说了一句,天媚宗应莺莺比不过玄冰府的圣女嵇雪。”
“导致被她的追求者追杀了一段时间?”
少年似是踮起脚尖,从黑衣少侠身后探出头来,好奇问道。
李潇水:“……”
半响,他才摸摸头,有些无奈道:“小公子就莫要提这些令在下丢脸的事情了,真说起来我挺冤的。”
他不过就认真评价了一下。
美人有约,他岂能不应,可骗人的话他是不愿意说的。
“哦。”少年嘘嘘笑了下,“那就是真的,我还以为天机门传的这个消息怕是骗人的呢?毕竟那可是美人榜第六的绝世佳人。天机门排的美人榜里嵇圣女才排第十三,按理来说,她应当是不如应小姐貌美的。”
说到美人,李潇水这位多情剑客很有几番品鉴心得,毕竟他曾立志要看遍天下美人。
他很有道理,很严肃道:“若说容颜之美,嵇圣女的确比不过应小姐美目盼兮,媚骨天成。可嵇圣女她……有一股慑人的风采,如冰似雪,宛若神女。在我看来,看美人光是看脸,岂不是太过无趣。”
“真正的绝世美人必然是神色兼备。恰如美人榜第一,无名无姓,不知是否存在,唯独一篇美人赋令人心驰神往。”
少年微呆了下。
幸亏……那个混蛋不在呢?这也太丢脸了,他心里想。
李潇水叹息道:“应小姐的确很美,可少了几分能够折服我的风采。”
少年嘟囔了句:“你早说嘛?原来你喜欢对你坏的,不给你好脸色看的。”也不知道他这个判别是如何得出的。
单玲珑直接笑出了声。
李潇很想仰天长叹。
可也不得不承认,好像……的确有几分恰如此意,许是男人都是贱的。
嵇雪追了他三天三夜,差点将他毙于掌下,他兴致冲冲。应莺莺请他喝酒游船,他反倒觉得不美。
“你……见过剑阁剑子宁子京吧,能不能同我说说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有殷大侠长得好看吗?”
“我听说他剑法舞的很漂亮。”
少年满怀期待看着自己。
李潇水看了眼躲地远远的好友,偶尔投过来几分郁闷的目光。
莫峥本全神贯注望着台上比斗,这会儿听到不禁开口说:“剑法不能用漂亮形容。剑法可是用来杀人的。”
李潇水道:“若是平常的剑客,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可司小庄主这形容却恰好,宁子京用的是情痴司马乱云的春水剑,习得是他晚年所创的桃花泪。那手剑法最初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那是用来干什么?”
莫峥好奇问道。
他出身不算好,也不是爱读书的性子,平日里多是习武、于武林久远的轶事知之较少。
殷景山出声:“示爱。”
少年眨了下眼,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这话从他口中而出。
“这倒说的好。”
李潇水顿时生出一股知己之意,多少人觉得这剑法是司马乱云毕生之心血,他却只读出了剑法中的情意。
他望向这位年轻、略带锋芒的黑衣少侠,叹道,“司马乱云是剑阁第十三代剑子,出生贫寒,幸得剑阁长老看中得以上山习剑,他练了二十五年的剑,才被立为剑子。论天赋,于同年中人他不算最好的,可他坚韧不拔,嫉恶如仇,忠于剑,诚于剑。”
“直到,他三十六岁那年,遇到了白骨道宫的宗主裘无音。那时,正邪两道争锋相对,堪称仇敌。这两人却不知为何,心生情意。为了邪道出生的裘无音,司马乱云竟是放弃了宗门的剑子之位,甘愿随他离去。”
“司马乱云就此堕入邪道。”
“彼时江湖中人议论纷纷,可他也真加入了白骨道宫,同那位裘宗主颇有几分双宿双飞之意。其实说起来,他坐镇白骨道宫,统御邪道时,倒是风平浪静。”
“这本是难得的佳话,直到……”
李潇水停顿了下,有些难得的感慨。
“他亲手杀了裘无音。”
单玲珑冷笑了声,道,“这样的人,竟也被称之为情痴,岂非令人耻笑。”
李潇水也没反驳,只是叹了句,“那句情痴称号怕说的是他的道,而非那段情。裘无音死后,他回了剑阁,入了先天至境。众人才知,他修的竟是世间极少人修炼的太上忘情道。”
“极于情,脱于情,而至太上之境,忘情。”
“他忘得了吗?放得下吗?”
“自是忘不了,放不下,于是此后余生皆是痴。那剑法便是他晚年所遗,不为杀人,只为舞剑、示情。”
“遗下此剑法后,他便自刎了。”
“他入了先天不过十八年,竟是自刎离世。世人称他情痴,倒也几分感慨于这般结局。”
少年幽幽道:“那他很傻啊。”
李潇水好奇他这评价,寻常人听到这个故事,女子皆是愤恨厌恶男子的变心、男人多是敬佩这般赴死的痴情。
“他若不喜对方的行事,干嘛不将他喜欢的人关起来,留下来,让他做不了恶。他和他走了,本就是不应该的。正道邪道不两立,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他难道以为自己是活佛能将他度化不成?”
“坏人要是那么容易变好,天下就没那么多的坏蛋。”
“所以他很傻。”
少年振振有词。
李潇水听得失笑。
少年的话,看似滑稽,倒也不失几分真理。
“情痴”司马乱云同裘无音也曾互诉衷肠,也曾携手同行。可司马乱云性情如火,再正派不过的人,怎能看惯邪道行事。
许是这本就是一段孽缘。
莫峥听得依旧有些好奇,问道:“白骨道宫,我都未曾听过这个门派呢?”
少年笑道:“怕是不知道为妙。”
殷景山能够听到身后少年的轻盈呼吸声,以及闻到那夹杂着几分难见浓郁、香甜的熏香。
往常他洒的香是清幽、淡淡,后调才有那么一丝甜意的木质香。
今日格外不同。
如梨水甘甜,如桃花馥郁,甜而不腻,隐隐有几分缠绵悱恻。
少年低低笑了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他本就有个自己的世界,旁边无法进驻其中。
殷景山极力忽略那股惑人的甜香。
他移开眼,开口道:“三百年前,魔门般若教避居西域,不问世事。天下的邪道宗门都以白骨道宫为首。可白骨道宫的弟子试炼极为残酷,往往都是百千人不存一。杀人,才能进入宗门;晋升弟子、长老、掌门,则是杀更多的人。”
“裘无音便是其中一位,他是杀了上任掌门继承的宗主之位。”
“殷师兄,你知道的可真多。”
莫峥很佩服,感慨道。
“莫师兄,我们门派里的藏书,你怕是一本都未翻过。”
单玲珑拿出她那把小刀,边转边叹道。
千横派落魄是真。武学秘籍也不算多,谁让曾经某位掌门夜里读书入迷,火烧了部分,救都救不回来。
可杂书真不少。
收集的武林轶事基本都有。
莫峥挠挠头,接话道:“我本就不爱看书。”
“对了,她一介女子,竟是全靠杀人立足吗?”莫峥问道。
单玲珑被她这位师兄逗笑了,叹了句,“莫师兄,谁说了这位是女子?他本是南域小国的皇子呢?”
莫峥是真惊到了。
他低声问:“那位剑子也是男子……他和他,他们两个也能合籍吗?”
李潇水笑出了声。
这位关注点也是让人哭笑不得,寻常人感慨男子相恋,他倒好直奔更远的地方去了。
单玲珑拉了下探头看比斗的少年,凑了过去问道:“你身边那位怎么没来?”
往常都见两人同行,基本未曾独行。
少年咬着山楂,脸颊略鼓,有些含糊地回道,“许是我打了他一顿,他估计觉得丢脸,就不想出来了。”
“你能打他?”单玲珑震惊了,看了他好几眼。
少年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