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直下
当日晚上十点，姜港跟陈予铎由于不想浪费时间等那班明天才起飞的飞机，用最快速度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双双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他们前不久还因为在哪里定居的事争论不休，彼此都不想对方为了自己为难，没想到一朝事情有变，吵架的内容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高铁的车上不限制通讯功能，姜港大致向自己的母亲打听了一下情况，但可惜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纪维忠本来情况已经趋于稳定，甚至几个专家教授经过商议，试着将他转入普通病房后，状态也并没有变坏。
谁知忽然事态急转直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到妈妈发来的文字不知该如何作答，侧头望向正戴着耳机跟杜沁妍打语音的陈予铎，注意到对方拳头握得很紧，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杜沁妍过去参与过纪维忠的很多次抢救，平时因为是纪元弘女朋友的原因对这个患者亦多有关注，这次也没有例外。只能是在换衣服的间隙跟人说上一两句，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陈予铎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息太沉郁，脸色更是难看得像能滴出墨来。
其实随着相处时间逐渐增加，姜港已经很少从人身上感受到这么深重的负面情绪，一时竟有些无措。
“妍姐怎么说的。”片刻后他将手覆在陈予铎的指关节上，将对方死死扣在一起的双手掰开，按了按对方被指甲硌出血痕的掌心：“如果爷爷后续需要做手术，可能还需要你出一份力，你得对自己的手好一点。”
仅仅几个小时过去，陈予铎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他扯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没提如需必要并不建议医生上自己亲人手术台这件事。依言停止对自己手部的折磨，给人讲起了从杜沁妍那里听来的话。
“妍姐的意思是，爷爷会这样不是意外。”在姜港面前，他尽力想保持着起码的冷静，而且眼下到底是在公共场合，也不好太过情绪激动，动静太大扰乱他人的旅途清净。
“……昨天纪署去探视过他。”
陈予铎说到这里停了好长时间，直到姜港将手搭到他的颈侧，尝试着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些能量，才继续道：“然后当夜，爷爷就趁护工打瞌睡的时候自己拔掉了氧气管。”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他说出来的话太令人震撼，姜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好更用力地握住对面人的手，然后听陈予铎道：“但能够确定的是，纪署一定对他说了很多刺激性很强的话。否则我爷爷这段时间一直配合治疗心态也很好，怎么会突然没有求生意识一心向死。”
陈予铎说到这里，终于咬着牙骂了一句：“纪署这个畜生。”
“……你一定要稳住。”
对方至亲的生死就在眼前，姜港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言语，到了最后也只能如是道：“爷爷最在乎的就是你，在见到他之前，你的精神不能垮。”
陈予铎头脑混沌地点了点头，感觉有些鼻酸，眼睛却干涩得什么液体都流淌不出来：“再叫我一次。”
他擡头看着姜港有些困惑的表情，重复道：“像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那样，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姜港听罢心情万分复杂，但由于当前情况特殊，还是想给他自己能提供的所有慰藉，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予铎，你要替你爷爷撑下去。”
“——我会的。”
陈予铎冲他露出一个笑，慢慢靠回座位的椅背上：“谢谢你。”
……
翌日凌晨，姜港跟陈予铎一道出现在了中心医院的监护室门外。
纪维忠拒绝抢救、不接受往身上另外插管，最后还是扎了一针镇定，才顺利将这条命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他们两个赶到的时候，纪元弘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几个小时，眼睛里红血丝多得让人不忍直视，身上本来笔挺的衬衫全皱在一起。
“我真是……造的什么孽。”他摇头抖抖手里的病危通知书，扶了下墙才止住打着摆子的身型，捂着脑袋道：“上次准备拍婚纱照的时候，妍妍的外婆昏倒在家里的浴室；这次准备拍婚纱照，我家老爷子自拔氧气管。”
陈予铎身为医院职工，能直接联系到所有负责给爷爷抢救的医护。他们在同他讲解病情时，也不会像平时跟普通患者家属沟通那样，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一般都是实话实说，还会额外表达下自己的看法。
他没有理会纪元弘苦中作乐的调侃，走到监视病房大门的玻璃旁往里看了一眼，就径自走到一旁联系刚刚主持抢救的大夫询问具体情况。
姜港在来的路上就没见到除自己发小以外的人，没想到在病房外也是如此，压低声音问：“纪署呢？”
“说是要回家拿点换洗衣物，谁知道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纪元弘提起这个父亲就火大，嘴上一点忌讳都没有。顿了顿才道：“等下纪署来了，你稍微拉着点陈予铎。我真怕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在医院把人撂倒。”
纪元弘想了想，又有些莫名期待地道：“虽然也不是不行吧……”
“你别瞎惦记，我知道了。”
姜港挥挥手打断他无端的幻想，犹豫了一下道：“我听说他是因为跟纪叔……说了会儿话才这样的，他们大概都聊了什么，纪叔有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