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天车祸(1 / 2)

雾天车祸

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

该办的仪式那天在灵堂已经举行完了,纪家的人以及陈予铎,都不算十分因循守旧的人,对百天这日也没有太多要遵照的规矩。

流程上无非就是依次往墓碑前放点东西,然后再照着顺序上前磕磕头。

而且由于公墓祭扫的管理已经不如早些年宽松,很多地方都禁止了烧香点烛等行为。后辈能为逝者所做的,也就只是供一点水果和鲜花而已。

站在一堆姓纪的人当中,陈予铎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纪维忠走的前几天说过希望黄泉路上可以安安静静地走,不想太多人来拜自己,表面上的缅怀大可不必。所以等会儿需要下跪的就只有他儿子和几个孙子孙女。

姜港穿着身肃穆的全套黑衣,站在纪维忠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中,只认识戚雅韵一个人。比陈予铎还浑身不自在,十分希望此刻杜沁妍也在。

但那人和纪元弘还未领证,并没有在这种场合出席的必要。

正半耷拉着脑袋胡乱想着,自己发小忽然大马金刀地走了过来。

姜港跟着人一路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听纪元弘有些烦躁地道:“这都快六点了,纪署怎么还不来。”

就算他再看不上这个父亲,对方都是纪维忠独子,这时候迟到不合适。

“半个小时前我给老头子打电话,说是在城南立交桥堵着,现在干脆联系不上了。”纪元弘反复打开手机,有些焦躁地盯着跳动的时间显示:“我就不明白,天这么早有什么好堵的,我过来的时候没花多长时间啊。”

姜港余光看见陈予铎也蹙着眉往这边走,拍拍肩膀宽慰面前的人:“你来得太早了。那时候还没起雾,我和陈予铎开车的时候,车窗前挡风玻璃就白了一片,现在只会更严重。”

“不过反正是司机开车。”这天气里稍有不注意就容易出事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纪叔叔应该就是睡了一觉,可能过几分钟就到了。”

纪元弘丝毫没有被劝解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安定不下来,咬了咬嘴上的死皮:“他司机这几天请假,还真是纪署自己开车过来的……”

后半句话还没等说出来,他就先望见了走到身边的陈予铎,看了人一眼道:“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的雾实在太大,而且难说会不会继续发展下去。”陈予铎粗略算了下时间,简短道:“你再给纪署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来不来了。”

“我等下要上班,得提早会儿走。”

他上前几步跨过去,包住姜港裸露在外冻到发红的手,想了想道:“七点前如果他还是不能到,我管不了那么多,就磕几个头先回去了。”

他们这些人毕竟已经是孙辈,越过纪署在人之前总归不太好。

纪元弘点了头继续给自己不接电话的爹弹语音,结果跟上次差不多,拨通之后依然无人接听。

他哑着嗓子“操”了一声,不信邪地再次拨打,嘴上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揣测:“不会这种时候开静音吧,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有上次纪署带来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吗,就那对双胞胎的母亲。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会大些。”陈予铎兜里的手机也响起来,他一面往出拿一面支招,直到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文字,提意见的声音才蓦地止住。

姜港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有点意外:“范老师怎么这时候找你?”

现在远没有到非值班医生工作的时间,能让范良鸿一个副院长在这种关口打电话过来,只能说明这座城市或下级乡镇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比如几个月前的连环车祸和泥石流。

陈予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刚刚按下接通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响彻整个医院的广播声。

范良鸿似乎在打出这个电话后就迅速进入了忙碌状态,他在这边听了满耳朵杂音。一片慌乱中,最后还是某个护士接起来概括了下情况。

总结起来就是市医院附近的立交桥发生重大车祸,因为疲劳驾驶再加上雾天视物不清,一辆货车在转弯的时候连人带车侧翻坠了下去。

货车砸下时零件飞溅,其后跟着的车辆没能及时刹主,光是追尾就追了十几辆。被更近距离波及到的驾驶员则更惨些,好多都已经生死不知。

自从当上副院长后,范良鸿身体慢慢不好起来,已经好多年不再参与现场急救。现在却直接带人和武警一起赶往现场,连手机都忘了拿。

陈予铎深吸一口气准备说会立刻过去,撂下电话就看见纪元弘正在以一种震颤又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手机还响着无人接听的忙音。

姜港的大脑迅速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随后立刻伸手扶住了眼前阵阵发黑、站都有些站不稳的纪元弘。

“那个陈予铎,你说……”

他试图挤出一个笑,然而并没有成功,声音打着抖:“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来这句话没问题,还真的就是这么巧。

公墓离中心医院不近,再加上恶劣天气的影响,陈予铎赶到医院换好衣服时,首批伤者已经送了过来。

杜沁妍随着车一起回来,语速极快地安排了两个重伤员先入手术室。

当下就在这里的胸外科大夫只有自己和陈予铎,他俩一人负责一个,即刻就要着手从阎王手里抢命。

在将对面分到那名伤员情况讲解一遍后,她定定神道:“有个事我觉得得告诉你……元弘他爸也在现场。”

打从陈予铎和姜港那次相亲灰头土脸、不明不白地结束之后,纪元弘就将他们当年那些纠葛都告诉了杜沁妍,连同和纪署的关系也是。

现在情况紧急,她却依然只说那是男朋友的父亲:“我走的时候他还卡在车里出不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形,但身体多处均有异物刺入。”

“估摸着至少是个多科联合手术,而且难度很大。”李主任前阵子刚做了个甲状腺手术,身体还没修养好。遇到这样的病例,主刀多半要从陈予铎和她中间挑。杜沁妍苦笑着道:“可咱俩这身份……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予铎大脑飞速运转着斟酌手术方案,听到她的话只是停了下就从心头划过去,刻意不想去考虑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