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意外和病毒可不下班
期中考试告一段落,这几天季容安和各科任课老师分别沟通了一下这次考试暴露的问题,对于后续的教学工作,有了更具体的安排。课间的时候,有一些上进的学生主动来办公室找她聊天。
每天都忙碌充实,空下来拿起手机总有一两条来自林燃的消息。她下课回来看见,回复两句,有时林燃会秒回,有时也要隔上大白天,早上发出去的消息,晚上才有回复。但现在季容安没有了患得患失的不安,她知道林燃会回。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
原来将关系定位成好朋友,会简单这么多。
唯一的变化是她发现,许歆这几天一到快下班就跑没影了,想来已是有约。
许歆只是任课老师,比季容安这个班主任轻松得多,她也没机会逮着许歆问问和秦恒的进展如何。
又是一个周五,头一天晚上林燃就提醒她,记得去拆线。上午下了课,季容安打车去了市一院——路上就暗暗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进口腔科。
医院门口总是拥挤的,停满了车,大门旁边有小贩在卖烤红薯和果篮,人来人往,脸上带着或喜或悲的不同情绪。
季容安让师傅在路口停下,剩下几步路自己走过去。
刚走到一楼大厅前,季容安就听见背后一阵兵荒马乱。回头看去,两个血肉模糊的人从救护车上被擡下来,放上急救床就被推进去了。车上跟下来一个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四五岁左右,白色碎花外套上沾满血迹,哭嚎着朝手术室追去。
孩子的哭喊声像针,一下一下扎在季容安心上,尖锐的痛感让她不敢多待。
到了口腔科,秦恒不在,想想今早也没见到许歆,季容安心里了然。索性今天只是拆线,不是什么大事。
今天上班的医生姓李,带季容安进了手术室,一边带手套一边说:“秦医生昨天和我换了班,也说了有个朋友今天会来拆线。”
季容安在手术台上躺下:“麻烦您了。”
李医生:“小事。”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医生,季容安认出来,这是个实习医生,之前两次来拔牙,一直在旁边学着。
实习医生一进来就开始感叹:“天呐!楼下刚才送来一对小夫妻,车祸,都是重伤,听说是骑电瓶车从岔路出来,迎面和大货车撞了,老婆坐在后面,死死护住了中间的孩子。”
李医生撇她一眼,没说什么。
季容安坐起来,问道:“严重吗?”
“男人可能不行了,那一身血,孩子可怜啊……”实习医生这才注意到季容安,“诶,季老师,是你呀!今天拆线吗?”
季容安浅笑,应了一声。
她冲季容安吐吐舌头,走到手术台边,弯下身子:“对了季老师,你和林医生以前认识吗?”
听见这个问题季容安心里一跳,没有直接回答,露出疑惑的表情。
“额那个,”实习医生挠挠头,“就是我之前和秦医生问过林医生的事,他不肯说,不让我们打听,还说别惦记了没用的。之前两次你来拔牙,林医生都专程来陪你,我就想着你们以前应该就认识吧。”
旁边的李医生听到这话也侧过来:“神外的林燃?来我们口腔陪着拔牙?”
“对啊,很惊讶吧!”实习医生说。
李医生似是想了想林燃的样子,赞同地点点头,没忍住又多看了季容安几眼。
季容安尴尬地解释:“认识的,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真的呀!来来来,季老师,”实习医生干脆拉了个椅子坐在季容安旁边,“林医生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啊?”
李医生拿着手术剪过来,把她椅子一踢:“自己上七楼问去!”
“我要是敢问还坐这里吗?况且刚才车祸的病人被送上去了,他们那可有得忙呢。”实习医生嘟囔着走到李医生后面。
拆线很快,季容安心里想事更是没什么感觉就完事了。结束之后,实习医生被李医生打发去了隔壁办公室。
季容安起身,谢过李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李医生,神经外科,很忙吗?”
李医生正在洗手:“是啊,他们科现在好像缺人,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基本都是脚不沾地。我们这儿一般晚上没啥事,但神外那边,一个电话随时得到,夜班也不得闲,毕竟医生下班,意外和病毒可不下班。”
想起刚才那对重伤的夫妻,想到林燃一脸倦容的样子,季容安有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季容安的人生,虽有小沟小坎但总体上是平坦的:独生子女,父母严厉却很开明;自小读书不用家长操心,名校毕业工作顺利;外公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另外三位老人健在,可以说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
这使得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是平和安宁的。如果用香味来形容,大概是温柔清甜的花果香,像暖融融的初春,青草腥甜,春雨滋润,未经烈日炙烤,霜雪侵蚀。
所以她不敢说自己能完全理解那哭嚎着的小姑娘的心情,但她知道,林燃理解——这也是季容安心情复杂的原因。
经历过死神将父母从自己生命里剥离的痛苦,然后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是希望通过拯救别人的生命来平复遗憾吗?可如此,林燃是否会自责当时的自己无力救回父母呢?那岂不是要将那时的锥心之痛一遍遍反复刻在心上?
这天,直到季容安下晚自习回了家,林燃也没有回复消息。
她瘫坐在沙发上,点开对话框,最后几条都是季容安发过去的,从早上六点半告诉林燃自己到学校了,到两个小时前问林燃有没有吃晚饭,一直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