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伏天三十一年春,三皇子闵延清奉旨亲防北境,少将军初长宁亲自迎的。
在军中稍作休憩,闵延清提出要去探望初姑娘,此行还专门从宫中带了两位太医过来。
初明川闻言,面露欣喜,“那真正好,小女前两日,旧疾竟是又发作了,到现在都是昏迷未醒,内子头发都快急白了。”
谁能想到,一身铁血刚正不阿的镇北大将军会做戏,还这般的精湛呢。当下,闵延清细致打量,也是未寻到一丝端倪。但怀疑,并不能这般轻易消弭。
初夏拜访荔山时人还好好的,偏生在进宫前夕染了怪病连离塌都成了困难之事儿?哪有这样巧的事。
旧年春茗宴上,初明川说道时父皇已经明显不快了。但若因此责罚他向初家军发难又显得太不显人情,恐寒了将士和民心。只能强忍,一晃大半年。他寻了个机会向父皇建议来北境瞧瞧,顺利得到了一张圣旨。
思绪跌宕,面上却未见一丝异样。闵延清端着他那饱受赞誉的谦和有礼,“那就劳烦初将军了。”
大半个时辰后,闵延清在长宁长乐两兄弟的陪伴下来到了初家别苑。又一年桃花盛放,佳人却没能赏玩,静静地躺在床上,生气薄寥。飘逸的纱帘隔开了她与众,闵延清隔着帘仔细瞧她,那些梦的片段不请自来,一帧帧从他脑海中掠过。
梦里,夺嫡之路他一直不孤单。他有支谢语花,家世显赫姿容绝艳,世间男儿梦想中的人儿。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适时地给予安慰和建议。可现实却不是如此,她病了,生气似抽空了一般躺在这里。
所以,他那些从未中断的梦.....
过了好一会儿,闵延清才敛了躁动神思,唤了身后的两位太医。
吟月三人帮着太医看诊。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位太医皆离开了初夏的床榻旁。
其中一位贾太医先回的话:“初姑娘心脉很弱,或有严重心疾。但这心疾分类众多,需深入诊断才能确定是哪一细类。”
话落,他望向初长宁:“少将军,下官斗胆一问,家族可有人有类似的症状?”
初长宁:“家中外祖母便是死于心疾。”
停了片刻,他眼底簇着一抹茫然,“舍妹自小到大一直有大夫照看着,并未有异样。只是一次淋过雨后,便不断昏迷。”
“过了些时日,便又会好些,竟是心疾吗?”
另一位段太医接了他的话,“这是有可能的,这心脏可以说是人体的动力泵,为全身供输血液,当它不能负荷时,人体......”
听完,初长宁似恍然大悟,他面如感激之色,“多谢两位太医,之后,定会从这方面去治疗初初。”
贾太医:“若是需要,少将军可将初姑娘的医护卷宗送往咸佑,太医院亦可帮着研究,希望能帮上忙。”
长宁长乐连忙道谢。
终归是女儿的闺房,事了,便不再方便停留。闵延清出了初夏的卧房,面色微冷,目光也是。他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但这两位太医是母亲亲自挑出来的,断不可能陪初家作假。
院内,桃花灼灼,春光正好。
闵延清浸着花香而行,长宁长乐跟在他身侧。行了不短的一程,他到底是停了下来,目光锁住初长宁,“初姑娘,一般会昏迷几日?”
初长宁摸不准他这问题意欲何为,略一斟酌,决定按之前定好的来,“一般是五六日,今日,是第三日。”
短暂的冷寂后,闵延清有了决定,“我等她醒来。醒来后,唤人来皇家别苑通知我一声便可。”
初长宁:“......诺。”
闵延清带人走了,婉拒了初家两兄弟再送。重回家中,门一阖,初长乐便睇着哥哥,稍稍压低了音量,“这三皇子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这样着重初初的身体?”方才哥哥负责周旋,他空闲得紧,一直在观察闵延清,太医说初初有心疾时,他的脸明显冷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初初的郎君,她的每一丝不适都会加倍投射到他的身上。
可实际上,初初并未见过他。
初长宁也有此感,他在想,这三皇子怕不是以为自己肯定能登基为帝,把初初当成他的所有物看待了吧?
初长宁因这个想法不快,拧起眉,“进去,同初初一道合计合计。”
哥两个进了卧房,吟风才给初夏喂了些水,水里浑了什么不得而知,未多等待,姑娘便醒了过来。脸色虽苍白着,精神还算好。
初长乐不放心,逮着吟月问道,“落了什么,对身体可有伤害?”
吟风安抚说,“都是些草药配的药剂,且量稀少,适当调理,对身体无碍。”
初长乐不是太信,但又想着父亲将药剂一事儿全权交给吟风,肯定是有因由的,因此没再多言。
他随着哥哥簇到初夏身旁,同她说及方才的事情。
小姑娘一直很平静,直到初长宁说到闵延清要等她醒来一事,她的眼眸中有讶异一闪而过,“他为何这般?”
这一世,她和他尚未见过面。
初长宁:“哥哥也是想不通,但话都放出去了,这一面怕是避不开了。”
初夏轻轻应了声,“那便见吧,我又不怕他。”
初长乐被妹妹这话逗笑,“初初说得好,犯得着怕他?”
到此,初长宁也抑不住笑了,“那三日后,觅闲阁可好?”
初夏应好。
三日后,闵延清再度拜访初夏的别苑,这次,来为他开门的是吟月。行了礼,吟月带着他前往觅闲阁。大厅坐北朝南,坐于其中朝外看处处是绝丽春景,那颗百年桃树亦在其中。是以初夏惯爱呆在这里,饮茶读书,或是和吟月几个下棋,好生惬意。
闵延清到时,她已搁那安坐,面前摆了壶热茶,轻烟袅袅笼着三碟点心,都是北境道地的小吃。不论怕不怕,招待客人还是该有招待客人的样子,初夏尽量做足了。
“三皇子,请。”佳人起身相迎,横于她脸上的那片轻纱晃动,暖香浮动。
“扰了初姑娘清净,是延清的不是,身体可好些了?”闵延清的目光在轻纱上停留片刻,俊脸上有笑意显出。同上一世一样,清隽而温柔,不爱笑的狼崽和他一比,显得多么的寡冷无趣。直到重来一世,细细体味着狼崽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才知道上一世自己错过了什么,是鲜活,是旺盛的生命力,是晨起暮霭时不时迸出的惊喜。
这些全部幻化成能量护着她,即使被困一方小天地,心仍固执向阳,满怀希望。
初夏回以克制得体的笑,“好些了,劳烦三皇子惦记了。”
两人落坐,各占圆桌的一侧,对面而坐。
吟月为闵延清斟了茶,随后退到了一边。
初夏:“三皇子尝尝这茶,山间云雾,北境名产。”
闵延清从善如流,浅尝了口,低笑说,“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