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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进学(捉虫)(1 / 2)

第129章进学(捉虫)

四阿哥胤禛被万岁爷亲自送去拜师启蒙,这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但,这份侧目没有维持太长时候。

乾清宫里传出旨意,在宫内设尚书房,凡年满六岁皇子,均需入尚书房学习,挑选天下名宿为皇子师,入宫当值。

此旨意一出,前朝再也无人琢磨四阿哥入学的特殊之处,满蒙大儒们摩拳擦掌,争夺着入尚书房教学的资格。

凡年满六岁皇子,均入尚书房学习。

这句话被翻来覆去琢磨,这话看似简单,却让朝臣们欣喜若狂。为何?皇太子早已年满六岁,康熙十八年,皇太子奉康熙旨意,向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学习,满朝大臣,谁不对张英几人嫉妒不已,皇太子之师,若干年后便是帝师,这等荣耀,谁人不想。此次尚书房征召先生,为皇子授课,这等绝佳机遇,又有谁愿意错过?

就算有那等看淡权势之人,对于帝师之名嗤之以鼻,乾清宫的诏令里也写得明明白白,挑选天下名宿入宫,能被选中之人,意味着学识、品德俱佳,再如何淡薄名利之人,对于名宿名头,都无法抵抗。

大臣们纷纷行动起来,向着入尚书房教书为目标而努力。

后宫里,同样也不能平静。

后宫中有子妃嫔不少,按着以前的规矩,阿哥们年幼时送去宫外,或在后宫启蒙,等到六岁,搬去干西五所,再由康熙为他们挑选师傅,单独读书。尚书房的开辟,意味着以后所有皇子都将在一处学习,每个皇子资质如何,一眼便能看穿,谁也不愿意自己生的儿子低人一等,太子爷不敢比,但和其他人比起来,总不能差得太多。

不少妃嫔都在心里琢磨起来,如何趁着阿哥们六岁之前,多灌输些知识,免得以后入了尚书房露怯。

好在,现在宫中年满六岁的还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还有时间,能提前做准备。

几个年长皇子的母妃,惠妃和荣妃是半点不慌,胤褆和胤祉已经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又随驾巡幸过塞外猎杀猎物,能文能武,半点不虚。

比起尚书房之事,惠妃和荣妃更关注的是,随着开辟尚书房同时传出的一道旨意,允许皇子生母在皇子大婚前,每个月去干西五所探访一次。

惠妃和荣妃瞧见这个旨意后,对于康熙陪着德妃去干西五所的酸意再也不见,无论德妃使了如何手段,惠妃和荣妃也得了利,这个情,她们俩承了。惠妃和荣妃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做下决定,四阿哥在尚书房跟不上功课,德妃难堪时,她们俩一定不会看德妃热闹。

乾清宫里传出的道道旨意,引得后宫里又热闹了好些天,直到十一月,钮祜禄贵妃发动,挣扎了一天后,生下一个小阿哥,后宫的话题这才转到新出生的小阿哥身上。

这个小阿哥,便是被取名为胤礻我的十阿哥。

康熙二十二年,在阿哥和格格们的啼哭声中结束,康熙二十三年悄然来临。

正月里,康熙加封安亲王岳乐之子袁瑞为勤郡王,前朝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然而这份喜庆没有持续多久,尚未出正月,康熙便收到战报,罗刹国占据雅克萨、尼布潮二城。

大怒的康熙立时下旨申斥,并断绝与罗刹的贸易,同时命令萨布素兵临城下。

北边局势霎时间紧张起来,刚出正月,康熙立时巡视京畿,向外展示大清的兵力。

尚书房一事,也无人敢提。

等到康熙从京畿巡视一圈回宫,才在云珠的提醒下,想起尚书房之事,尚未定下。

对于皇子老师人选,康熙早已胸有成竹,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均为皇太子之师,尚书房里必有他们三人的一席之地,徐元梦、尹泰、顾八代三人学问也很好,也同征为讲师。

诏令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些康熙都不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要为儿子选择老师,难道还有人敢提出异议吗?

对皇子教育极度重视的康熙,在尚书房一事上,也展现了非同寻常的雷厉风行。

才将老师选定,次日,诸位年满六岁的皇子立时进入尚书房学习。

尚书房位于干清门内东侧南庑,离乾清宫很近,走入上书房,只见在正殿里悬挂着书写着“前垂天贶”、“中天景运”、“后天不老”的匾额。匾额下,放着杌子四张,高桌四张,书籍笔砚已经在桌上摆好。

皇太子地位最高,他的桌子在殿中的最前方,后面按着年龄,胤褆,胤祉和胤禛的桌案分别摆放。

张英等师傅早已在尚书房里恭迎。

张英、李光地和熊赐履已经教了胤礽好几年,胤礽对他们也有着足够的尊重。

胤礽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对他而站的徐元梦、尹泰和顾八代,很快便将目光收回,率领着兄弟几人一同向师傅行礼。

张英等人忙侧过身子,不敢受礼。

胤礽忙忙阻止,并情真意切地说道:“先生乃当世大儒,胤礽能受诸位先生教诲,深感庆幸,还请几位先生切勿避让,让胤礽全了师生之谊。”

张英却严肃地看着胤礽,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身份贵重,需知师生之谊越不过君臣之别,还请皇太子谨守。”

胤礽露出愧色:“谨遵先生教诲。”

随即带领胤褆等人,向着张英等人空着的座位行礼。

张英捋着胡子,欣慰地笑着,望向胤礽的眼神,满是欣赏和赞叹。

行过礼后,尚书房的课程便正式开始。

胤礽等几人分别坐下,认真听起师傅的讲课。

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张英拿着书本讲得酣畅淋漓之时,康熙结束了乾清宫的御门听政,悄然来到尚书房,查看儿子们的学习情况。

只见胤礽端坐最前方,全神贯注地听着张英讲课内容,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同,胤褆、胤祉、胤禛亦拿着书本,听得认真。

康熙满意地笑了,示意太监们无需通报,又在尚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康熙在尚书房外沉默地凝视时,云珠在永和宫内,亦是担心不已。

胤禛再如何沉稳,再如何懂事,也只是六岁的孩童罢了,乍然要和几个哥哥一道进学,其中还有地位天然便高了一筹的皇太子,云珠的心总不能放下,唯恐胤禛受了欺负去。

云珠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杞人忧天,皇太子幼时便有美名,既孝且悌,不是欺负兄弟之人,但云珠便如同那些刚送孩子去读书的父母一样,总是不断地想象着最坏情景。

冬日阳光苍白、冷淡,透过紧闭的门窗,温度荡然无存,云珠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直等到胤禛散了学,来永和宫请安。

是的,尽管胤禛已经搬去了西三所,但每日的请安决不能漏下。

早上皇子上课时辰太早,宫禁未开,无法请安,下午的请安,怎么也不能少了去。

云珠时不时地掀起门帘,走到永和宫门前眺望等待,一进一出间,炭盆的那丝热气全都消散不见,然而宫人们却谁也不敢多劝一句,这一日里云珠的焦虑不安被他们看在眼中,只能在心中祈祷,四阿哥尽快到来。

冬日天短,申时刚到,惨淡的日头已经从天边消失,天地之间灰蒙蒙的,眼见着便要天黑,胤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永和宫门前。

甫一见到胤禛的身影,云珠连走几步,走到他的身前,不等胤禛请安,便握着胤禛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胤禛,今日里上课如何?”云珠温温柔柔地问道。

看着额娘关切的眼神,胤禛心里一酸,抱怨即将脱口而出,这一日的功课,他颇感吃力。

皇太子已经在张英等人的的教导下,学习了五年,前期以满文学习为主,现在又加入了汉家知识。

胤禛在云珠的教导下,对于满汉之言,也有初步启蒙,但比之名师精心培养的皇太子,胤禛学得也就是皮毛。

然而,张英等人的授课,核心便是围绕着皇太子展开,对于胤禛几人,不过是顺带施为。

胤禛这一整天在尚书房,所做的事情便是不断的拿着书念诵。

胤禛张嘴欲言,永和宫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刚出生没多久的雅利其又哭闹起来。

见着云珠略显憔悴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一转,胤禛看着云珠,认真答道:“儿臣一切都好。”

听见胤禛说好的云珠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在冷风里待了大半天,云珠的手都冻得冰凉,只是之前过于紧张胤禛,全然没有发现。

“快进来暖暖身子。”云珠赶忙将胤禛拉入永和宫中,唤着宫人取来热水,亲手帮他擦脸擦手。

胤禛红着脸,连连躲避,却被云珠坚定地按住。

温热的帕子敷上脸,所有的毛孔都在热水中舒张开,一路走来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美人觚中插着几枝红梅,幽幽散发着清香,好似从墙上的消寒图中摘下一般。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点心,食物诱人的味道远远传来,为清冷的梅香增添一份人间烟火。

热意涌上胤禛的心间,他深呼口气,感受着家的味道。

云珠含笑看着,指着美人觚的梅花:“这几枝梅,是不是和你画的消寒图中别无二致?我前两天在御花园见着的时候,都以为是你这消寒图有了灵性,赶紧将这几枝摘了回来。”

听了这话,胤禛才仔细打量墙壁上挂着的消寒图,这才发现,是他前一年画的那一幅,笔法拙嫩,下笔不稳,涂得也是磕磕绊绊,待花瓣全部填完色,胤禛便让夏荷将这消寒图处理了去,没想到却被额娘收了起来,还郑重其事的挂在上面。

也不知其他看见这图的人会如何嘲笑。

胤禛心里别扭地想着,他想对额娘说,让她将消寒图取下来,但又舍不得,天人交战良久,胤禛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四哥!”正当胤禛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墙上的消寒图,忍不住地笑时,被云珠拘在厢房的胤祚听见动静,迅速跑了过来。

他穿着毛绒绒的狐皮裘跨过门槛,见到胤禛欢喜地扑过,胤禛只觉得一个毛球向他迎面扑来,忙伸手接住,又后退两步,将冲击的力道卸了,然后又摸着胤祚的手脸,确认了温温热热,这才放下心来。

胤祚身子从胎里就带着弱,平日里张牙舞爪,看似活力十足,实际上是色厉内荏,一个疏忽便得病上几日,胤禛这些年里习惯里随时关注着胤祚,唯恐他生病受罪。

“四哥,四哥,尚书房好玩吗?”

“四哥,四哥,我去你那儿玩好不好。”

“四哥,四哥,乌希那又抢我东西了,你快帮我抢回来。”

前些日子气温骤降,胤祚小病了一场,云珠将胤祚在厢房里拘了几天,不许他出门,免得病情加重。胤祚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胤禛了,好容易等到刘太医松了口,云珠也管得没这么严了,胤祚终于见到了分开数日的胤禛,他恨不得将存了的一肚子话立时倒给他。

“行了,快让你四哥歇会儿,你这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人头疼。”云珠笑着嗔了一句,胤祚病愈让云珠心情很好,比之前几日病恹恹的模样,云珠还是更想看见胤祚闹腾的样子。

“额娘,无妨。”胤禛笑着和云珠说道,他也知道胤祚生病之事,心中亦是担心不已。瞧着很有精神的胤祚,胤禛亦如同云珠一般,很是欣喜,他牵着胤祚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下,和他头凑着头轻声说起话来。

云珠笑着摇了摇头,拍手让宫人们将准备好的点心端来,让胤禛垫垫肚子。

胤禛也毫不客气,和胤祚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点心便往嘴里塞,没多长时间,好几个饽饽便入了腹中。这远超胤禛平日的食量,待胤禛还要取时,云珠忙将点心盘子挪开,板起脸道:“可不能再吃了,在吃下去该积食了。”

“额娘。”和胤祚的耍赖不同,听见云珠的话,胤禛乖乖地将手收了回来,他看着云珠,羞赧地笑:“下午练了骑射,有点饿狠了。”

怎么会饿这么厉害呢,云珠思索着,胤禛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让她心疼,云珠沉思着。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鱼肚白,宫中快到下钥的时辰,云珠瞧着天色,尽管不舍,还是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胤禛早点回去,好好歇歇,明日里还要上课。”

胤禛拍拍胤祚的手,示意他松开。

胤祚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嘴欲哭,想起云珠的叮嘱,他哭了也会让四哥不安心,才强行忍住,望着胤禛离开。

等到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永和宫,胤祚才瘪着嘴,红了眼,蹭着云珠撒娇:“额娘,我能找四哥玩吗?”

“胤禛要读书,你别去吵他。”云珠笑意温柔,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地拒绝。

胤祚只猴着云珠不住撒娇,过了许久,终于得到云珠松口,胤禛休沐的时候,允许胤祚去西三所找他。

胤祚喜得跳起,听见云珠让他回厢房睡觉,也乖乖地回去了。

留下云珠独自思索着。

“在想什么呢?”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是没有通传,突然的到来。

云珠已经习惯康熙的突然袭击,永和宫里宫人再多,谁又拦得住帝王的脚步,至于说私下里通传,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真是嫌命太长。

罢了,反正永和宫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康熙愿意突然出现,便来吧,总比他将永和宫忘在脑后要好。

“万岁爷。”云珠迎上前,接过康熙脱下的大氅,大氅上沾着粒粒分明的雪点子,进入暖和室内,细碎的雪花迅速融化成一摊雪水,渗入大氅中。

云族摸着大氅,擡头看向外面的天,就这么一会儿,最后的鱼肚白也跃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天色黑黝黝的,也看不清雪到底多大,云珠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大氅上的水珠,转向康熙问道:“外面下雪了?”

康熙的靴子也被浸湿,他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将脚泡入微烫的热水中,惬意地叹息出声:“今年这倒春寒可真是厉害,朕快到永和宫的时候,突然下起雪,这雪下得还不小呢。”

听闻此话,云珠忙忙将小欢子叫来,指着新做好的衣服吩咐道:“四阿哥才离开没多久,肯定赶上了这场雪,你赶紧带着雨具和厚衣服,从后头追上去,可别受了寒气。”

小欢子领命离开。

云珠摸着手中大氅顺滑的皮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扬声将小季子叫了过来:“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再用棉花裹着,将这姜汤送去给四阿哥,西三所那儿没有厨房,想喝口热的都难。”

小季子也领命走了。

见着全副心神全在胤禛身上的云珠,康熙涌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无论去哪儿,无论面对谁,他都是所有人伺候的中心,从没有人像云珠这么忽略过他。

靠着枕头,康熙细细琢磨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愤怒吗?不是;不虞吗?也不是;真要细究,反而更像是一种新奇感,等着看云珠什么时候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