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1 / 2)

有人来了

吃完早饭,我又上街去了。裁缝铺依旧关着门,上了锁。看来蓓丝没有回来。

她还在那个宫殿里吗?她一直不回来的话,她的铺子怎么办?就像铁匠铺那样,门锁都落了灰,招牌也生了锈,再也不开门了吗?

如果她也不回来的话,这条巷子可就一家店都不剩下了。

我望着被雪覆盖的小巷,安安静静,冷冷清清,路上积了一层薄雪,一直没有人扫。我想起图书馆所在的那条街,也是这样的冷清——会不会,那里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会不会不久的以后,这里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还有创造士,他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罚?

当时他大概是为了安慰我,说了一些轻描淡写的话,但很显然,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我担心他会遇到不好的事,可是凭我一个人大概没机会再进去宫殿……如果有办法能联系到他就好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小孩是不会难过的,可能连负责“难过”的器官都没长出来,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不如意的事,只要感受不到,就等于没有发生。就像我偷偷舔了厨房里那瓶据说很苦的火椒油,却什么味道都尝不到;伊摩说因为我还小,舌头还没长好。而大人已经到了年纪,他们长大了,长好了,他们的舌头能尝到“失意”“悲悯”“惆怅”“绝望”……还有很多不好吃的味道,所以他们会害怕,会放弃,会被一些小孩子感受不到的事情困住。

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现在想想,火椒油并不会因为我尝不到苦味就变成糖浆汽水。就算凭着小孩子的一鼓作气把它喝了,也只会落得个拉肚子的下场。

可惜那瓶火椒油已经被我不小心摔碎了,不然我想去再舔一口,说不定现在我的舌头已经长好了。

这几天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泉水又打开了。

那是某天深夜,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林子里翻腾起金色的光芒。直到第二天,去树林里捡柴的老头发现异状,才把这个消息传播开来。

这件事好像让镇上的人有些不安,因为过去泉水每次打开,都会由创造士事先发出提醒,所以小孩儿们才能组织起来,赶在创造士之前去捡破烂。泉水毫无预兆地打开,还是第一次。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从泉水里出来的全是布娃娃:又脏,又旧,奇奇怪怪,破破烂烂的。我和镇上的小孩一起过去的时候,这些破布娃娃已经在岸边堆成小山。小孩儿们非常失望,他们在娃娃堆翻找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别的东西之后,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我本也想跟着走,但还是留了下来。我想,再过一会儿,创造士们就会来湖边回收这些娃娃,我可以向他们打听伊摩哥哥的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搭理我。要是所有创造士都像伊摩的哥哥那样,就好了。

要是我能直接遇到他本人,就更好了。

我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寒风吹得我直流鼻涕。我打了第五个喷嚏的时候,树林那头终于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立刻朝那边冲过去,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是四个陌生人。

三个年轻些,一个年长些;他们都穿着一样的灰袍子,腰间挂满口袋。看到我在这里,他们也有些吃惊,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朝我笑笑,然后绕过我,走到湖边,像上次那样开始回收地上的东西。

我跟在他们后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伊摩的哥哥,是个很高很瘦的男人,眼睛细成缝,嘴巴也很薄;他们不说话,只顾着弯腰低头,把地上的布娃娃收进口袋。我又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蓓丝,是镇上的裁缝,不久前被带到宫殿里了,我很想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创造士们还是不说话,就像也被什么人收走了声音似的。

我追着他们不停地问,他们一声不吭,忙着干活,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我在布娃娃堆上踩来踩去,乱蹦乱跳,不让他们收拾;可他们也只耐心地等我闹完,再把我脚下的娃娃捡起来,装进身上的口袋。

转眼,湖边的娃娃都被收拾干净了,创造士们腰间的口袋却依旧只有巴掌大。我看着他们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又生气又难过。为什么他们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他们越是不告诉我,我越是忍不住乱想一些不好的事。创造士们又交谈几句,就要转身离开。我急了,冲上去拦住他们的路,不料嘴巴一张,话都还没说出口,先“哇”地哭了出来。

创造士们顿时慌了,一个两个都蹲下来安慰我。还有一个在口袋里翻来翻去,掏出一个娃娃递给我。我才不要,他递过来我就把他推开。我抹着眼泪说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不是他们俩出事了。那几人又面面相觑,然后摇头。

那个最年长的创造士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我擡头去看他,他也看着我。

“你不希望他们出事。”那个人说。

“那当然了!”这是什么废话,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