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白蟒紧张地吐着蛇信:“请您息怒。”
这话放在眼下,反倒起了火上浇油的反作用,话音刚落,长钉立刻又凿入蛇尾几分,骨骼发出清晰的断裂声。
白蟒汗如雨下,疼得浑身发抖。
可他的惨状并不能唤起身前之人丝毫的怜悯之心。
不器剑调转剑锋,贴着白蟒抽动的脖颈一寸寸下落,最终停在他因紧张而不断吞咽的喉结前。
白蟒深知自己的罪孽,全部来自于一件事。
——他胆大妄为放走了秦顾。
他明知道对方有多么、多么想要见到秦顾,甚至为此疯魔,却依旧放走了秦顾。
正因如此,更加可恨。
杀意陡然暴涨,凌厉剑光没有片刻停顿,直向他命门而来。
白蟒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噗呲”一声,不器却没有扎进他的身体。
巴蛇不知何时闪身挡在前方,不器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魔息不断钻进他的皮肤里,噬咬着血肉。
即便同为魔族,不属于自己的魔息,依旧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
白蟒瞪大眼睛,蛇身急促地扭动着,大股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从创口涌出,他却置若罔闻:“主人…”
符文一明一暗,巴蛇没有理睬白蟒的呼唤,任凭季允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声音喑哑:“尊主,请您饶他一命。”
季允手腕发力,不器剑又没入几寸,血肉割裂的黏腻动静响起,巴蛇骤然呕出一口血。
他用行动回应了巴蛇:
让开,或者一起死。
巴蛇依旧不退,比起身体的剧痛,来自上古龙族的威压更像折磨他的灵魂。
巴蛇艰难开口:“我不是为他求情,尊主,您现在…不宜动杀念,更不能行杀戮之事,无论今天您要杀的是谁,我都会劝您不要这么做。”
他看向季允浸润在煞气中的眼眸,精致的五官尽显扭曲模样,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心魔发作,让季允处于暴走边缘,而唯一能抚慰他的秦顾,却偏偏被白蟒放走。
于是疯上加疯,巴蛇真怕季允就此分不清现实与虚妄,彻底失去自我。
巴蛇决定赌一把:“尊主,您要让秦顾看见您现在的样子吗?您不怕…他从此再也不愿见您吗?”
话音落下,不器剑陡然拔出,竟显出几分惶急。
巴蛇痛哼一声,心下稍安。
季允听进去了。
果然只有秦顾,才能让被心魔纠缠的魔尊短暂恢复神智。
巴蛇赶忙道:“您不能现在这样去见他,不是吗?”
季允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巴蛇身上,而后是白蟒。
他自然看得出巴蛇袒护白蟒的私心。
…就像当年袒护自己的师兄。
半晌,季允迈步,向着已空空荡荡的水晶棺走去,嘴里喃喃自语:“你说得对,我这样去见师兄,师兄会讨厌我…”
空气间似乎还残留着秦顾身上的气息,季允伸出手,一寸一寸抚摸着棺椁。
师兄…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
越往山上去,妖物不减反增。
地势陡峭,地貌崎岖,山与更高山间,连接的索桥也已摇摇欲坠,一不留神就会踩塌一块木板,落入深不见底的涧渊。
更糟糕的是,天色渐暗,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这让地面更加湿滑,秦顾一边应付着妖物的侵袭,一边运气稳住步伐,不让速度被突发情况拖累。
三天未归,对凡人来说,已经十分危险。
他不免有些着急,偏在此时一群蝙蝠妖兽突然从旁侧飞出,秦顾本能往相反方向一闪——
脚下陡然一空,秦顾避闪不及,险些陷落下去,定睛一看,竟是个捕兽陷阱,底部布满泛着寒光的尖刺。
他险些被扎成刺猬,但这并不是最让秦顾心跳加速的地方。
在尖刺的顶端,他发现了极为缥缈的灵力。
虽然微弱到足以忽略不计,但配上陷阱本身,于不慎落入此中的妖物,即便不足以致命,也足够使之重伤。
而这灵力,与他在村庄周围发现的残留痕迹十分相似,应当出自一人之手。
是他想错了么?
秦顾本以为灵力残留属于驻守此地的仙门,但仙门鲜少有擅长布置陷阱的,这能力该属于靠山为生的百姓。
他立刻将神识散入周遭,屏息凝神,只为捕捉那一缕缥缈灵息。
秦顾很快发现了灵息的来源,却黑乎乎一团,看不清楚,他只能缓步向那里靠近,随时警惕周遭的状况。
神识飘飘忽忽,在风中摇荡,不知走了多久,耳畔蹿入布料摩擦之声。
有人在他身后。
下一刻,一只粗糙手掌扭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脖颈,将秦顾重重摁在石壁上。
急促的喘息喷吐在颈后,此人摁着他的手也发抖,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秦顾艰难地侧过脸,避免口鼻和碎石亲密接触。
他笑了笑,将声音放轻,以示自己毫无敌意:“您好…”
一开口,后颈的力道立刻又重了几分,石无可避免割破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动手是下下策,秦顾无论如何也不想出手,正因如此,在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后,他并没有抵抗,而是任凭对方接近自己。
他已将善意全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身后之人必然也察觉到了,虽然动作依旧粗.暴,却没有最开始那么杀意盎然。
只差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