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离巢(二更)
不同的开场,却是同样的结局。
沐浴结束之后,裴佑定又将姜瑜抱上床,给她掖好被子,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姜瑜昏昏沉沉地睡去,裴佑定却是精神抖擞,他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了匣子旁边的一把匕首上。
裴佑定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微眯,呼吸也静了一瞬。许久,裴佑定却还是移开了眼,往殿外走去。墨画和司琴早在殿外等待,见裴佑定出来,便要进去。
“她已经睡了。”裴佑定径自走出去,只淡淡道,“让人把浴池收拾一下。”
“是。”
墨画和司琴相视一眼,只能无奈地往殿内走去,裴佑定则是径直去了书房。晏长见裴佑定来了,便将几张奏折和密函递上,供裴佑定查看。
“陛下,严太傅那边还是对您颇有微词,我们的人去了几次,严老还是不愿意接见。”晏长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想到一向亲近裴佑定的严太傅如今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裴佑定的心里却没有太大的触动,毕竟在他决定这样做了之前,他便已经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想好了。凡事有利必定有弊,利弊相生,他得到了什么,相应的便会失去其他的。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两全的事情呢?
裴佑定的指尖摩挲着密函上的粗糙纹路,眸色深沉:“日后朕再去见他。”
“是。”
裴佑定放下手中的东西,手指轻敲桌面,一双眼淡淡地注视着晏长,化作无形的压力:“她今日都去哪里了?”
“……姜姑娘确是只去见了衡阳郡主,未时离开青云殿,酉时归,属下们并未看见姜姑娘和旁人进行过多的接触。”
“她只去见了衡阳,未曾提起过她的兄长和幼妹吗?”裴佑定的心慢慢沉下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开始在心里缓慢发酵起来,散发着淡淡的酸味和苦涩。
在姜瑜的心中,她本是更看重自己的兄长和幼妹的,这一点,裴佑定可以完全确信。但今天,姜瑜却没有急着去看她们,而是去了衡阳府上,这便不由得让裴佑定生了疑。
难道是今早的事情给了她影响?
晏长小心翼翼地擡起头,打量着裴佑定晦涩不明的脸,迟疑道:“姜姑娘不曾去见过他们,大抵是今早见过父亲之后心怀神伤了。当时那一面似乎并不愉快,我们的人还听见了哭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姜姑娘的。后来,那苏氏和她的女儿跟着姜姑娘出来了,三个人看着都不大高兴。”
原来如此。
裴佑定的眸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他正坐在案前,声音冷冽:“那便让姜广言死的不大痛快些。”
“是。”晏长点头,径自应下。
“对其余那些人也不必手软,许是看朕太好说话了,一个个都不安分了起来。”裴佑定揉了揉眉心,冷笑一声,“礼部那边,别走漏了风声。”
晏长应下,裴佑定便让他退下休息了。晏长走后,裴佑定又就着烛光,将剩下的奏折看完,夜深后才回了青云殿。
时间缓过,随着登基大典的临近,裴佑定却慢慢地闲了下来,朝中的局势也逐渐趋于平稳。只需一个月,他们便领略到了裴佑定真正的手段,饶是有心者也只能暂时安分下来。
姜瑜身边没了晏长和其他人的监视,但她也鲜少出门,仿佛已经被裴佑定驯化了,只时不时地和裴茵见个面,说说话。
苏若涵和姜雪衣去了边远之地,临走前还不忘送了一封信过来。姜广言却是已经被处死了,据说死相极其惨烈,但姜瑜也没有去看,只怕是伤了自己的眼。
姜瑜最后还是见到了姜珩和姜珏,毕竟她还是要从姜家出嫁的,而姜家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三人了。这次裴佑定虽说还是提议让她留在青云殿,但在姜瑜的坚持之下,裴佑定还是放了姜瑜回府。
姜家虽然在这次夺嫡之中失了势,但姜府还保留着,只是换了些许陈设,只有姜珩和姜珏两个人住。见姜瑜回来,姜珩便是马不停蹄地从军营赶回来,只为了见她一面。
等到看见姜瑜,姜珩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也才挤出一句:“你没事就好。”
姜瑜笑笑,笑容之中尽是无奈,她本也没有指望这样粗枝大叶的兄长能说出什么煽情感人的话语。坐在一旁的姜珏却突然出声,直接问了出来:“阿姊,你先前怎么不来看我们?是陛下不让你来吗?”
看着姜珏清澈茫然的眼神,姜瑜的心倏然抽痛了一下,她张了张唇,眉头轻蹙。姜珏连忙去扶住姜瑜,她叹了声气,眉宇间尽是气愤:“阿姊,他对你真的不好吗?难道陛下娶你真的是为了报复?”
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话本中写的内容,害怕之际,姜珏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姐姐。姜珏原本还以为当今陛下是真心爱慕她的,没想到只是将阿姊当作一种报复自己亲兄弟的工具。
“……你想什么呢?”姜瑜回过神来,顿时明白了姜珏的想法,她伸手点了点姜珏的额头,无奈道,“没有的事情,你少看些话本。”
听姜瑜这样说,姜珏才松口气,又暗自想要将那些话本都撤下去,真是太可怕了。当时,阿姊和太子大婚,她本来在宴席上坐的好好的,东宫却突然被重兵包围了,元始帝也不见所踪,她们这些女眷便只能继续坐着,等着事态变明。
之后,姜珏才知道,是太子殿下谋反不成,被二皇子给抓住了,这场婚宴便不了了之。再然后,便是姜家和赵家也被带走了,只有她和兄长留在了姜府,安然无恙。
一开始,姜珏还以为是二皇子和元始帝知道自己和阿兄完全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来,所以才放过了她们,只带走了姜广言、苏若涵和姜雪衣。但之后阿姊迟迟未归,民间的流言喧嚣尘上,姜珏的一颗心便不再安定起来。
那时候,温诗音来姜府找她,姜珏还想着借着温诗音去问问阿姊的消息,毕竟在这场宫变当中,温家是隐藏的得利者。听见姜珏的问题,温诗音只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骨瓷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放心吧,姜姑娘可是有福之人,不会出事情的。”
起初姜珏还不信,整日惴惴不安,有一次还梦见了阿姊去世,吓得要死。但之后,元始帝退位,裴佑定登基,改年号为光和,不仅提拔了姜珩,还封姜瑜为皇后。直到这个时候,姜珏才真正懂得了那日温诗音话中的深意。
原来她的阿姊真的是有福之人。
“时间过的好快,一转眼,阿姊便要出嫁了。”姜珏忍不住出声感叹,颇为眷恋地看了姜瑜一眼。姜珩则还是站在姜瑜身边,垂下了眼。
虽说立后大典要和登基大典一同举办的事情现在还未在朝中正式宣布,但姜瑜如今倏然回府,有些得到风声的世家大族便心中明了了。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但在登基大典的前夕,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毕竟,先前光和帝这样瞒着他们,分明就是准备先斩后奏,总共就一天的时间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在这个时候冲上去,去触裴佑定的眉头,不如慢慢等着耗着,红颜易逝,姜瑜不可能一直得宠。只要之后将家中女儿送入后宫,再小心谋划,姜瑜的母家势弱,日后或许夺了个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
能够安然无恙存活到现在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是人精,他们总懂得顺势而为,做最为敏锐的墙头草。任何一个举动都要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以此得到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