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合
等出了长安城，姜瑜才完完全全地松了口气。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这样顺利，元始帝几乎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姜瑜欣喜之际不由得也生出一些疑虑来。
毕竟，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所以，当这样的事情突然降临在姜瑜身上，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担忧。
但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这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意外。
马车缓缓驶过地面，碾压着草地的声音便轻轻响起，像是细细碎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姜瑜靠坐在马车上，开始盘算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姜瑜并非不知道一个女子孤零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多难，她不是没有可能去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她是不能去找那些人，例如远在江南的外祖父家，因为裴佑定一定会紧紧地盯着那里，等着她自投罗网。
所以，至少在现在，姜瑜必须好好地隐藏自己，等到裴佑定放松之后，姜瑜才有机会去寻求他人的帮助。
姜瑜一直握着那把匕首，手心处渗出的热汗都沾在了剑柄上，先是粘稠，后是干冷，姜瑜的指尖在不断地颤动着。
车外，突然吹起一阵风，马车内的帘子也被带起，尾部被卷起，化成一团。掀开帘子，露出缝隙，那呼啸的风声便从这缺口钻进来，直直地冲向姜瑜的耳畔，她听到一声明显的“嗡”的轰鸣声。
但那声音很快便消失不见，姜瑜甚至疑心那是错觉。尽管如此，姜瑜的心也被高高地提起，悬在空中，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捶打。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容易疑神疑鬼，看谁都像鬼神。
姜瑜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平和的状态。马车还是不断地向前行驶，但车辙滚过的声音却是明显地慢了，姜瑜的心头猛然一跳，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一阵安静。
外面没有人回答她。
姜瑜的心跳的更快了，一种阴冷酥麻的感觉爬上姜瑜的后背，将姜瑜密密麻麻地包围住，仿佛有无数只毒虫在爬来爬去，痛觉和痒意不约而同地涌上来，几乎就要将姜瑜蚕食干净。
“你们……是谁？”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轻飘飘地传进来，却是在姜瑜心间倏然炸开的一记闷雷。
出事了。
姜瑜的瞳孔瞬间冷缩，她想要上前一步去查看具体的情况，但伴随着一声马的撕心裂肺的长叫，马车骤然停住了，与此同时，姜瑜的身子也像是被一把力推着，直直地向前倒去。
紧要关头，姜瑜只能勉强伸出手，稳住自己。等马车再度停下，姜瑜的额头上已经复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不住地喘着气，耳边是又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只是越来越响，像是瞄准了她，径自朝她袭来。
姜瑜胡思乱想之际，外面杂乱的声音却突然停下，只剩下一两道金属相撞的声音，尔后便陷入了一阵死寂。可静下来的姜瑜分明听见了一点不大相同的声音，那是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姜瑜忍不住屏住呼吸，她牢牢地攥紧手中的那把匕首，仿佛这样的触碰便可以带给姜瑜力量。大不了，就是一死，姜瑜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她从来不是喜欢怀抱着天真浪漫的小孩。
那道帘子最后没有被掀开，姜瑜还好好地隐藏在马车当中，但一道冷冽的声音落了下来。
“皇后娘娘，陛下在等你。”
是晏长的声音。姜瑜的出逃自此被宣告失败。
直到此时，来自裴佑定的警告才彻底粉碎了姜瑜的最后一点幻想，她无力地瘫坐下来，眼眶里已经染上了一点酸涩的泪意，姜瑜却哭不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堵塞着姜瑜的喉咙，扼住她纤细的脖颈，阻碍她的一切呼吸和颤抖。
许久。
姜瑜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静，仿佛已经沉睡了。裴佑定也不恼，他只站在马车边，等着来自姜瑜的屈服。
而姜瑜到底还是没动，倔得很。
裴佑定忽而笑了，他最后一点耐心还是成功地被姜瑜粉碎得一干二净，他直直地抽出一把剑，指向另一方，话语比剑光来的还要冰冷和锋利：“再不下来，朕就杀了她们。”
微弱的呜咽声响起，像是一种可怕的预兆，悲伤的气氛直接笼罩下来，姜瑜的身子完全僵住了。
是墨画和司琴吗？他怎么能这样做？
姜瑜终于哭了，滚烫的热泪落下来，她抽噎了几声，勉强支起身子，慢慢地走下马车。下了马车，姜瑜才真真正正地认识到自己的势单力薄，以及裴佑定的强势。一大群士兵围着中间的马车，目光都落在那年轻帝王身上，随时听候他的发落。
那马夫已经被抓了去，只低下头，姜瑜看不清他的神情。而她面前的裴佑定已经收了剑，旁边的墨画和司琴也好好的，身上和脸上都没有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