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情明
姜姑娘来了?
裴佑定还来不及细想晏长的话,下一个问题便钻进了脑中——
谁是姜姑娘?是姜瑜吗?
一想到这里,裴佑定的身子顿时僵住,他的脊背也浅浅地弯下了一个弧度。一颗心仿佛被热火来回灼烧一般,裴佑定的手先是伸出去,尔后又颤抖着收回来,如此反复,却让裴佑定变得更加难受。
周边很静,除了晏长先前的那句话语之后便是没有任何声音。有那么一瞬间,裴佑定甚至觉得是自己太过思念姜瑜,以至于在不久前出现了幻听的错觉。
如果不是幻觉,一向厌恶他的姜瑜怎么可能会主动出现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是幻觉,为何在晏长的那一句禀报声后便没了其他声音?
一瞬间,原本被灼烧的无比滚烫的心被淋上了一捧寒泉,冷热交加,带来的痛觉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裴佑定的心一样,细细密密的伤口几乎就要让裴佑定痛苦到窒息的地步。
裴佑定闭上眼,任由自己的一颗心慢慢下坠,让所有不堪且落寞的情绪填满他的身躯。沉重的呼吸声在马车内响起,裴佑定却只觉得更加的烦躁与郁闷。
“陛下?”见裴佑定不出声,晏长疑心出了事情,因为这一年来裴佑定的身子始终都不大安康,不得不让人忧心。晏长侧身过去,出声提醒裴佑定。
姜瑜擡眼,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那道帘子上,虽是隔着一段距离,姜瑜却觉得自己都能轻易闻到裴佑定身上的那股气息。看见晏长慌乱的眼神,一种不妙的直觉顿时跃上心头,姜瑜没有时间深思,便直接皱眉问道:
“怎么了?”
在青云殿的时候,姜瑜和晏长有过些许接触,晏长年纪虽不大,性子却还是沉稳的。如今,就连晏长都摆出了这样的神情来,莫不是裴佑定当真出了什么事情?
对于这种猜想,姜瑜几乎没有起任何的疑心,只因为在那场梦中,裴佑定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他挺拔的身躯也变得羸弱,像是被吸干了精神气一般。
难道是那天的箭伤留下的阴影?
听出姜瑜话中的担忧,晏长更不敢将这件事情轻拿轻放,他想了想,便干脆走过去,准备掀起马车的帘子一探究竟。掀之前,出于谨慎,晏长还是出声再询问了一遍坐在马车内的人:“陛下,姜姑娘来了。”
过了一会,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越过那帘子,落在晏长的耳畔:“让她进来。”
这声音冷冷淡淡,尾音又是下沉的,让人听不出来其中的喜怒。见着裴佑定模糊的态度,晏长也只能暗自嘀咕一句,将这句话转告给姜瑜,随后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守着。
见晏长摆出这样的姿态,姜瑜便松了口气,这便代表裴佑定没有出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她的身上。听到裴佑定的话,姜瑜愣怔住了几瞬,才抿了抿唇,上了马车,却只低着头,坐在离裴佑定最远的一处。
一走近裴佑定的身边,一股熟悉的香味便迫不及待地钻入了姜瑜的鼻尖,将她的一颗心彻底盈满。姜瑜小心地擡头看了一眼裴佑定,他靠坐在马车当中,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倦容,乌黑的长睫下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了裴佑定一会后,姜瑜还是抢先打破了这阵沉默,她柔声道:“臣女见过陛下。”
闻言,裴佑定只是懒懒地掀起眼皮,从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很轻的话:“嗯。”
姜瑜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个人分坐在两侧,只要目光微微地偏离些许弧度,便能将对方的一切动作和表情收入眼底。姜瑜暗自打量着裴佑定,裴佑定却是一刻也不敢偏过头去看姜瑜,连带着他的一双手脚也变得无比的僵硬和麻木,反复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倒流了一样。
明明距离姜瑜走上马车还没有过多久,裴佑定却已经感到深深的懊悔了,他不该和姜瑜见面。因为裴佑定深知自己的劣根性,他根本无法满足于这些。只看姜瑜一眼还不够,他想要一直注视着她。只和姜瑜见一面还不够,他想要姜瑜一直待在他身边。
这一面或许就会是他放纵的开始。
但无论如何,放纵过后,裴佑定还是要回到现实,接受失去姜瑜的现实。这样的落差,裴佑定不想要再次体验第二次。
所以,此时此刻,在姜瑜的面前,裴佑定宁愿约束住自己,保持从前的状态。
又是一阵沉默和寂静。
姜瑜盯着裴佑定看了一会,自然意识到来自裴佑定身上的异样和浓浓的违和感。挑了挑眉,姜瑜索性决定将话说开,她温声问裴佑定:“陛下怎会在这里?可是有事?”
语气很是温和,但落在心中本就有鬼的裴佑定耳中,却像是冷冰冰的一声质问,无论如何去听都充满了伤人的意味。
于是,裴佑定只能躲开姜瑜炙热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很理所当然:“路过而已。”
“原来如此。”姜瑜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裴佑定的回答深信不疑,却又补充道,“臣女还以为陛下也是来听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