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重逢在烟火人间(1 / 1)

陈峰的意识在轰鸣中沉浮,浓烟裹挟着焦糊味涌入鼻腔,后腰的刺痛像被火舌舔舐——那里的伤口还沾着梁素急救时指尖的温度。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屏幕上"朵朵"的卡通头像正一蹦一跳,小熊举着饭团的模样刺痛眼眶。三年前女儿第一次用蜡笔在他工牌上画小熊的场景突然浮现,可还没等他触到接听键,屏幕就在断电瞬间熄灭,如同十二年前那个被暴雨浇灭的清晨。

"陈先生,这边!"消防头盔的探照灯刺破烟雾,救援人员的呼喊声渐近。陈峰刚撑起身子,手腕突然被拽进潮湿的暗处。熟悉的雪松香水混着硝烟钻进鼻腔,他浑身绷紧的肌肉在触到那道虎口薄茧时骤然松弛——是梁素,那个在离婚协议上留了半张饭团收据的女人。

"别出声。"她的呼吸拂过耳垂,薄荷糖的清甜让他喉结滚动。十二年前便利店的晨光突然漫进脑海:梅雨季的玻璃蒙着雾气,他蹲下身捡滚落的饭团,抬眼便看见穿白裙的女孩蹲在对面,指尖捏着沾了灰尘的三角饭团,眼尾沾着片银杏叶:"要加海苔碎吗?我数过,你每周三都会盯着冰柜看127秒。"

梁素的指尖在他后腰伤口上停顿半秒,碘伏渗进皮肉的刺痛里混着她掌心的温度:"苏如意篡改了桥梁承重数据,混凝土标号差了三个等级。"她掀开急救包的动作突然顿住,无名指根的烫伤疤擦过他衬衫布料——那是新婚时为他煎牛排留下的印记,"三天前你在审计局调取的材料,两天前就被转发到了苏明的私人邮箱。"

陈峰猛地攥住她手腕,金属拉链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你怎么......"

"朵朵每周三在绘画班画的全家福,"梁素低头避开他视线,帆布包侧袋露出半截柠檬汽水,拉环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石头总把她的橙色蜡笔藏进恐龙模型。上周她哭着说'太阳被恐龙吃了',其实是那孩子想让她多留一会儿——他知道,苏如意的司机每天四点五十来接他。"

远处传来金属切割的尖啸,检修通道的钢板在热浪中扭曲变形。陈峰忽然想起离婚那天,梁素站在民政局门口把笔塞进他掌心,协议书角落画着极小的饭团:"等你愿意告诉我,当年为什么在高考前夜去工地搬砖,我就签字。"此刻她近在咫尺,左肩上的银杏叶纹身透过撕裂的袖口若隐若现——那是他放弃的情侣纹身,她独自纹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回来?"他的声音混着浓烟沙哑,"你父亲当年......"

"苏如意弟弟的肝癌配型记录,"梁素突然将U盘塞进他掌心,指尖划过他掌纹的老茧,"2018年3月,石头的HLA半相合。而你母亲去世前的用药记录,我在温哥华医院的旧档案里找到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每盒药的批号,都对应着1907号海运提单。"

爆炸声轰然作响,陈峰扯下衬衫布条捆住两人手腕时,看见梁素眼底倒映着自己染血的脸。通风管道出口处,消防云梯的蓝光被黑色轿车截断,苏如意的尖叫混着电击枪的蜂鸣刺破烟雾:"陈峰,你害得我弟弟死在手术台上!"

梁素突然挡在他身前,折叠刀在掌心展开的动作利落得让他心惊——这不是记忆中那个拧不开瓶盖的女孩。"石头母亲手机里的录音,"她的刀刃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却在触到苏如意瞳孔骤缩的瞬间颤抖,"录下了你弟弟把她推下江的全过程。"

陈峰没看清保镖出刀的动作,只看见梁素突然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腹部的血浸透了他的袖口。"便利店冰柜第三层......"她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跳声像即将停摆的钟,"饭团底下藏着张SD卡,密码是......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日期......"

急救舱的氧气面罩扣在脸上时,陈峰才发现自己死死攥着那半张泛黄的收据。梁素闭着眼,睫毛上沾着烟灰,唇角却挂着笑——和十二年前在医院看他搬砖受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护士剪开她上衣,他看见她内衣肩带处绣着极小的"136",正是离婚协议夹在《审计实务》里的页数。

三日后的骑行嘉年华,阳光将赛道烤得发烫。陈峰坐在观众席,脚踝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眼前突然掠过片飘落的银杏叶——和十二年前夹在梁素错题本里的那片,叶脉分毫不差。

"爸爸!石头给我看恐龙!"朵朵拽着他的手跑向赛道,马尾辫上的银杏发卡跳成细碎的光斑。那个总躲在角落的男孩抱着恐龙模型走来,耷拉的眼皮突然抬起,眼中闪过不属于六岁孩子的冷静:"陈叔叔,恐龙的肚子在哭。"

当螺丝拧开的瞬间,防水袋掉在地上。泛黄的病历单上,"苏明急性肝衰竭配型:石明轩"的字样刺痛眼球。SD卡躺在恐龙爪子里,卡身刻着极小的"136",像命运的批注。"妈妈说,"石头低头摩挲恐龙尾巴,"这个要在你拿到审计报告后打开。里面有......有苏阿姨推我妈妈下水的录音。"

陈峰抬头望向赛道终点,梁素正站在柠檬汽水摊前,朝他轻轻点头。她腹部的绷带渗着极浅的血迹,却依然穿着那件十二年前的白裙,裙摆被风吹起时,露出靴筒边缘的银杏叶纹身——和石头母亲坠江现场找到的吊坠,一模一样。

"要柠檬汽水吗?"她递过铝罐时,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这次加了双倍海苔碎。"罐身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凉得让人想起那年暴雨夜,她趴在他背上数心跳的温度。

朵朵突然举着奖牌蹦跳着跑来,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最佳家庭奖"。石头躲在她身后,脖子上挂着枚恐龙吊坠——正是梁素总戴在胸前的那枚。陈峰忽然想起在医院看见的监控:苏如意的司机曾在梁素病房外停留,而他父亲的秘书,总戴着枚银杏袖扣。

暮色漫进便利店时,门铃轻响。梁素踮脚从冰柜第三层拿饭团,蓝白校服的裙摆扫过他膝盖——那是他们高中时的情侣款,袖口还留着他当年绣的"梁"字。朵朵和石头在餐台用番茄酱画笑脸,恐龙模型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某种古老的守护。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机械合成音:"星光码头2号仓库,明晚十点。带梁小姐一人,别让警察闻到饭团味。"陈峰看着梁素翻开帆布包,本该装着SD卡的夹层里,只剩片枯黄的银杏叶,叶脉间用红笔写着"19:07"——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开场时间。

"他们怎么知道......"梁素的指尖捏紧银杏叶,边缘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饭团包装纸上。陈峰忽然想起审计报告里的1907号提单,发货人签名是梁素父亲的英文名。而苏如意病房的监控显示,她醒来时盯着新闻里他们交握的手,掌心纹着极小的"136",与他手中手据编号分毫不差。

便利店玻璃映出两人倒影,梁素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陈峰忽然想起她在医院说的话:"温哥华的每个雨天,我都会去中国城的便利店,盯着冰柜发呆。直到看见新闻,说有个审计师总在大桥事故现场出现,口袋里装着半张十年前的饭团收据。"

他掏出那张画着简笔小人的收据,背面新添了行小字:"饭团第二份,必须活着来吃。"远处,朵朵掀开恐龙爪子,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定位器——和梁素总戴的吊坠同款。而在城市另一端,灰色西装的秘书转动着银杏袖扣,给某个号码发送消息:"1907号计划,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