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桦的眼帘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振翅,挣脱了千斤的重负。
意识自无边的黑暗深渊中缓缓上浮,刺骨的剧痛依旧,但不再是唯一的主宰。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映入眼帘的,是干燥而温热的暗红色洞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气息,灼热,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他侧过头,目光凝固了。
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石地上,一道娇小的身影蜷缩着,双臂抱着膝盖,头枕在膝上,已然沉沉睡去。
是赵灵珊。
少女的脸上沾染着灰尘,显得有些狼狈,原本干净的衣衫也变得脏兮兮的。
她紧蹙着眉头,即便是深沉的睡梦中,也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担忧与疲惫。
陈桦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悄然淌过。
“是她……”
“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只是想稍稍撑起身体,可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
“嗯……”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谁?”
几乎在瞬间,那沉睡的少女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惊醒,眼中满是戒备。
当她看清陈桦已经睁开双眼,正看着她时,那份戒备瞬间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喜与不敢置信。
“君……君师兄!”
赵灵珊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怕眼前的景象只是一个梦。
下一刻,晶莹的泪珠便再也抑制不住,从她眼眶中滚滚滑落。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喜极而泣,语无伦次,快步扑到石台边,却又不敢触碰陈桦的身体,生怕弄疼了他。
陈桦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赵灵珊连忙擦了擦眼泪,急切地说道:“君师兄你别动,你伤得很重!你昏迷了好几天了!”
她像是倒豆子一般,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飞快地讲述了一遍。
从她如何在那个神秘“前辈”的指引下,用上品灵石为他稳住伤势。
再到她如何背着他,在这片陌生的、寸草不生的赤色大地上艰难跋涉。
最后,又是如何找到了这个隐蔽的火山洞穴。
少女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陈桦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他能想象,一个练气七层的小姑娘,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行走在这片荒芜绝地,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待赵灵珊情绪稍稍平复,陈桦才缓缓闭上眼,将心神沉入体内。
他要确认自己如今的状况。
这一看,饶是以他坚定的心性,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体内,简直是一片狼藉。
经脉寸寸断裂,像是被巨力碾压过的干枯河道,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丹田之内,那颗原本璀璨圆润的金丹,此刻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而最让他心悸的,是在那颗布满裂痕的金丹之上,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霸道无比的剑气!
那剑气如跗骨之蛆,死死地盘踞着,散发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凌厉而高傲的意志。
每一次他想运转灵力修复经脉,这缕剑气便会微微一颤,将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灵力冲散,并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前辈,这是……”他在识海中,用神念发问。
沉寂了许久的林凡,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疲惫。
“小子,你这次伤得不轻。”
“那不是单纯的剑气,那是元婴后期修士,将自身对剑道的感悟和意志,融入了剑气之中。”
“此为,剑意!或者说,是那个人的‘道’!”
林凡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陈桦心头。
“若不将这缕蕴含着他人武道意志的剑气彻底清除、磨灭,它便会永远盘踞在你的金丹之上。”
“轻则,你此生修为再难寸进。重则,你的道基会被其侵染,留下永久的道伤,甚至在日后突破大境界时,引来心魔,让你万劫不复!”
陈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永久道伤……万劫不复……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但他眼中的光,并未熄灭。
绝望,从来不属于他陈桦。
越是绝境,他眼中的战意便越是昂扬!
他很快便在这一片疮痍之中,找到了希望的火种。
金丹,虽布满裂痕,但终究没有碎!
只要核心未损,便有修复的可能。
更让他惊喜的是,星玄十三剑的心法,在他昏迷之时,竟如本能一般自行运转。
虽然缓慢,却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匠,牵引着稀薄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冲刷、滋润着那些破损的经脉。
这种修复速度虽然慢如龟爬,但它代表着生机,代表着不灭!
更奇异的是,胸前那块一直被他当作普通饰品的赤炎玉,此刻正散发着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