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还是肿肿的，她去冰箱拿冰块敷眼睛。
刚敷一会儿，门口意外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
她有些奇怪地走出来，客厅有影子在动。
嗯？黄嘉南回来了？
她把冰块放下、开心地迎过去：“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啊。”
行李散乱一地，他怔怔地坐在玄关脚凳上擡头看她，眼眸底一片茫然。
她没有在意，以为他是赶路累的。
她把行李箱拖进客厅、打算等会儿收拾，再去厨房做简餐。
合上冰箱门的时候，他的脸蓦地出现在后面，吓了她一跳。
她捂着胸口嗔怪道：“好端端的，怎么站在这里吓唬人？”
他不言语，她这才发现他直勾勾地看着她，脸色也不太好，额头上还有密密的汗。
他幽幽地呢喃着：“这首歌，是我哥的新歌……”
她微诧，音箱里放的碟片都是他买的，里面有不少岑嘉兆的碟。
现在放的，恰好就是岑嘉兆最新的单曲《Return》。
她怔了怔，过去把音箱关掉。
她还抽了两张湿巾给他擦汗，从额头擦到鬓角。
他眉尾一股英气，鬓角如刀裁，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不认识她、第一次审视她一般。
她终于察觉出不对来：“怎么了？累着了吗？”
他目光透着审视和疏离，嘴唇几度张了张，最后说：“我去深圳，是去探病的。”
见他说话，她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把最后一点汗擦掉，她扔掉湿巾：“家里有人生病了吗？有没有好点？”
他已经回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黄家刚办过白事，又有人生病，真是多事之秋。
她一边转头继续做三明治，一边想估计今年黄家得多办办法事、化太岁了。
思索间，他站在原地幽幽地开口：“你都不问问我是谁生病吗？”
好奇怪的问题，她也不认识几个黄家人啊。
只好顺从地问：“是谁呢？”
“我哥。”
此时正好一刀切在砧板上，那声音如此决绝，简直震耳欲聋。
她真是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镇定自若地切三明治，还很仔细地摆了个盘。
她的手一点都没抖：“岑天王吗？他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他反问：“你很关心我哥吗？”
“他是你哥。”
“哦？你对他的关心，因为他是我哥，还是因为你曾经是他的粉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德国那套乡间别墅、意外的宴会、他忽然回香港、今天的质问……
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其实都只有一个答案，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事到如今，再装傻充愣、心存侥幸，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摘掉围裙、擦干净手，与他分别站在中岛台两端。
手下的大理石桌面又冷又坚硬，触手沁凉，她双手撑着桌面、用力到关节泛了白，才没摔倒。
比恐惧更令人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她以前一直担心，真相像是选在脖颈上的一把刀。
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像是解脱了。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目光森然，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诘问，“知道你和我哥谈过恋爱？知道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根本不是你姐、而是你？知道你说我根本比不上你前任的时候是认真的？”
他问出的每个字都像淬着冰的尖刃，每一下都扎进她心里，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她甚至在梦里彩排过无数次。
可她却连擡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两年前爸爸结婚的时候我哥那么伤心，谁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姐姐，谁会把你和他联系到一起？MeePrzessSisi……MyPrcessSissi……他这首歌写的原来是你，每次演唱会都要唱的也是你……我们所有人都是瞎子，你把我当成瞎子！”
她狼狈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我没有勇气，我是个懦夫——”
“告诉我。”他厉声打断她，“年初的香港演唱会，你拄着拐杖也要去。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去的，其实你因为我哥才去的，是吗？”
她微微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所有排练过的说辞都是狡辩，所有精心准备的理由都是借口，她再怎么粉饰、再怎么自我安慰，可是做出的每件事，都是在伤害他。
眼泪砸在手边，对面，他垂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攥紧。
她垂着眼眸，苍白又狼狈地小声辩解：“我们那时候，才刚刚认识——”
他又抢白道：“我一直以为我哥因为你姐的关系讨厌你，从来不让他见你、也不让你见他，你什么感受？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无意当中帮了你？”
她哭着摇头：“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还有，我在我哥那里发现了他收藏很久的一对耳机，你之前那对耳机线，是他送你的吗？”
耳机？
她嚯地擡头，与他的视线对上，然后看到他的眼眸像是刀锋般锐利。
他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只有说到我哥，你才愿意看我吗……”
“没有！”她狼狈地辩解，“我真的，没有……”
他厉声打断她：“最后一个问题！”
明明他不停地在问她问题，却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此刻问出口也只是让自己死心。
她无力地对峙，他却步步紧逼，每个字里都透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告诉我，我向你告白的那次，你脱口而出我不如你前任，我说我不信有人能比得过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挺可笑、挺自不量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