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打破了堂上的沉默。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五个身着麻衣的女子正缓缓走来。她们的手中捧着染血的麻衣,那是她们丈夫的遗物。而在她们的指缝间,还能看到一缕缕靛青的丝线,那是她们为丈夫缝制麻衣时所用的。
这一幕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也让张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罪行已经无法再掩盖下去了。
曹璟霍然站起,他那绯红色的长袍在穿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仿佛一面燃烧的旗帜。“证据确凿,无需再审。”他俯身拾起一片断裂的竹子,竹纹间的血垢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褐红色的光芒,触目惊心。
张广的指尖紧紧地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他的目光急速地扫过公堂,只见晨光中,那旋转的水车正将清澈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龟裂的田地。
堂外,围观的流民们紧紧攥着新发的竹制田契,这些曾经在他的庄园里弯腰驼背、卑微如蝼蚁的人们,此刻竟然都挺直了脊梁,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凝视着他。
张广的喉咙突然变得干涩,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本官……”然而,那声音却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嘶哑而破碎。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似乎想要咽下最后一丝侥幸,但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惊飞寒鸦的声音,它们掠过水车,翅膀掀起的清凌凌水花溅落在刺史府的獬豸兽首上,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洗礼,洗去了那经年累月积累的尘埃。
曹璟轻抚剑柄,目光掠过邓艾青色官袍上银线绣的水波纹。这个结巴县令竟用竹片作甲,清水为刃,劈开了百年豪族织就的罗网。堂下的张广终于瘫软在地,玉冠磕在青砖上碎裂的声音,像极了陇西冻土在春汛中崩裂的轻响。
晨光熹微,曹璟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勒马回望,深邃的目光落在邓艾身上:\"好好治理陈仓,我期待你的表现。\"马蹄扬起一阵尘烟,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只留下邓艾独自立在风中,青色官袍的下摆被晨露打湿,沉甸甸地贴在腿上。
翌日拂晓,刑场旁的漕渠边已立起二十架新制的竹龙车。晨雾中,水车吱呀转动的声响格外清晰,像是某种沉重的叹息。邓艾扶着颤巍巍的陈三老汉踏上水车踏板,老人粗糙的手掌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漕渠里,清水第一次汩汩流淌,水面倒映着刑场上悬挂的五具覆着白布的尸身。白布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偶尔露出穗一支支塞进死去工匠僵硬的指缝。金黄的穗芒上,还沾着刽子手刀口未化的寒霜,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渠水渐渐漫过干裂的田垄,湿润的泥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远处,几个孩童蹲在田埂边,好奇地用手指搅动水流。他们身后,新播的种子正在泥土中悄然萌发。邓艾望着这一切,喉结微微滚动。晨风吹过,带来一阵混合着血腥与泥土气息的古怪味道。
水车转动的节奏渐渐平稳,像一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