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的脚步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意放慢。
他在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信息。
金属架很高，几乎触及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
烧杯、量筒、滴定管……还有更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古怪仪器。
里面的液体五颜六色，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点，晃得人有些眼晕。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一些，但那股阳光晒过被褥的暖意也更加清晰，两种味道诡异地融合，非但不刺鼻，反而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错觉？
就像某个周末的午后，在洒满阳光的房间里打盹，而旁边有人在进行着某种精密的化学实验。
温馨，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诞。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
第三支试管，蓝色的。
那蓝色很纯粹，像深邃的夜空，又像……某个他记忆中女孩的眼眸。
苏沐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管壁，微微一顿。
试管上贴着标签，但上面写的并不是化学分子式，而是一串……潦草却又莫名熟悉的字母缩写？
“SM&…”
后面的字母被磨损了，看不清楚。
SM？
苏沐？
是他的名字缩写？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巧合，一定是巧合。
在这个鬼地方，不能自己吓自己。
他稳稳地拿起那支蓝色试管，转身，朝着操作台走去。
无脸医生依旧背对着他，白大褂纤尘不染，勾勒出的背影曲线确实……无可挑剔。
苏沐心里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抛开那张脸不谈，单看身材，这“医生”，还真挺有料的。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必须保持镇定，扮演好助手的角色。
“找到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甚至带上一点助手的恭谨。
无脸医生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刚才那瞬间的打量和走神。
她只是微微侧过身，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
但苏沐注意到，她的指尖，似乎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色？
像是……刚刚擦拭掉的血迹？
他的心猛地一跳！
错觉吗？
还是说，在他进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不敢多看，将蓝色的试管递了过去。
指尖不可避免地，和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凉。
没有丝毫温度。
就像在触摸一块上好的玉石，或者……一具没有生命的瓷偶。
“嗯。”
无脸医生发出一声轻微的回应，接过了试管。
她的动作很轻柔，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然后，她转回身去，将蓝色试管小心翼翼地插进操作台上一个冒着白气的金属仪器凹槽里。
“滋滋……”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蓝色液体在试管内开始微微沸腾，冒出细小的气泡。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看苏沐一眼。
仿佛苏沐的存在，真的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不多不少、恰好出现在这里的零件。
苏沐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再比如……绝对不能提及“脸”这个字。
一旦违反规则，梦境就会瞬间崩塌，阳光明媚的实验室会变成阴森恐怖的手术室，而她……会拿起手术刀。
苏沐想到这里，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他必须小心，不能触犯任何可能存在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主动开口，试图引导接下来的互动，掌握一点主动权。
无脸医生没有立刻回答。
她依旧低着头，专注地观察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值，仿佛那些数字比活生生的苏沐更重要。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只有仪器轻微的“滋滋”声，和窗外……似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风声？
不对。
苏沐眉头微皱。
这房间的窗户，看起来是完全封闭的。
哪里来的风声？
他下意识地朝着那巨大的玻璃窗看去。
阳光依旧灿烂，窗外的景象却有些模糊不清，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就在他凝神细看的时候。
无脸医生终于再次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记录一下数据。”
“笔和记录板在那边的桌子上。”
她抬起那只没有沾染“血迹”的手，朝着房间角落的一张小桌子指了指。
“好。”
苏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