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但星辰机械厂二分厂那间刚刚启用不久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奋、孙建国、老刘、李卫东、周雅芳，以及被特意叫来的销售科长老王——王建军，围坐在长条桌旁。除了秦奋和已经提前通过气的周雅芳，其他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热烈讨论着“五年计划”的宏伟蓝图，畅想着星辰厂如何大展拳脚，年产值冲向千万大关。
然而，秦奋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同志们，紧急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我判断，当前的经济形势可能要发生重大变化。”秦奋的开场白没有任何铺垫，语气沉重，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我们之前制定的‘五年计划’，部分目标可能需要暂时搁置，甚至要做好过一段苦日子的准备。”
“什么？”老刘第一个愣住了，烟头差点掉在桌上，“厂长，您……您这是啥意思？前几天不还说要大干一场吗？怎么突然……”
孙建国也皱起了眉头：“厂长，是不是遇到什么具体的困难了？是原材料供应？还是技术上……”
李卫东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充满了疑惑。
销售科长老王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今天刚签回来一个不大不小的订单，正准备向厂长报喜呢。
秦奋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大家的冲击有多大，必须把道理讲透，把紧迫性讲明白。
“大家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秦奋指了指桌上的几份报纸，“最近报纸上的风向，大家注意到了吗？‘控制信贷’、‘压缩基建’、‘整顿流通’，这些提法越来越频繁。还有，我们自己感受到的，原材料价格疯涨，银行贷款越来越难，这些都不是孤立现象。”
他看向周雅芳：“雅芳，你把银行那边的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周雅芳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说道：“各位，银行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我最近一直在跟进贷款的事情，但各家银行的口径基本一致，就是额度紧张，审批收紧。我们之前设想的，依靠银行贷款来支持大规模扩张，短期内基本不可能了。甚至，有银行的朋友私下提醒我们，要高度关注现金流，谨防被抽贷。”
“抽贷？！”老刘惊呼出声。对于企业来说，银行突然收回贷款，那可是致命的打击。
秦奋接过话头：“银行的态度，只是一个缩影。我分析，这背后很可能酝酿着一场全国范围内的经济调整，目标就是给过热的经济降温，控制通胀。一旦政策正式出台，力度很可能会非常大。到时候，市场需求萎缩，资金链断裂，企业倒闭可能都不是稀罕事。”
他没有提系统预警，但把观察到的现象和合理的逻辑推演结合起来，已经足够让在场这些经验丰富的管理人员感到寒意。
“我们星辰厂，虽然产品不愁卖，技术也有优势，但毕竟家底还薄，根基不深。就像一棵刚长起来的小树，平时风调雨顺长得快，可一旦狂风暴雨来了，能不能扛得住，就难说了。”秦奋的语气诚恳而沉重，“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立刻调整策略，全面转向防御！”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烟头燃烧的滋滋声。大家脸上的兴奋和憧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思索。秦奋的话虽然听起来刺耳，但结合近期遇到的实际困难和周雅芳通报的情况，他们不得不承认，厂长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厂长，您说吧，我们该怎么干？”老刘掐灭了烟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虽然性子直，但跟着秦奋干了这么久，对秦奋的判断力是信服的。
孙建国推了推眼镜：“厂长，技术部这边，是不是研发投入要削减？新产品开发……”
李卫东也表态：“厂长，只要是为了厂子好，我们都听您的安排。需要我们质检安监部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销售科长老王有些紧张：“厂长，那……那销售这边呢？订单还要不要接？客户那边……”
看到大家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准备迎接挑战，秦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一支能够统一思想、令行禁止的核心团队，是应对危机的关键。
“好！既然大家有了共识，那我就具体部署一下。”秦奋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小黑板前，拿起粉笔，开始勾勒接下来的行动纲领。
“核心原则，我跟雅芳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八个字：现金为王，稳健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