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华山论剑之后,江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山中五人,没有人知道当日华山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年春秋眨眼而过,秋去冬来,一日晚间,南宋临安府的牛家村,竟纷纷扬扬飘起了一层大雪。
一处农户小院之中,两名大汉正围炉对饮。
炉火熊熊,映得两人面色通红。其中一人捏起几粒黄豆放入口中,发出嘎嘣的声音,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正是郭啸天,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中透着一股不屈的英气,典型的山东大汉模样。
“杨兄,你我都是忍受不了那金狗的欺辱,从北方逃难而来,三年前来到此间落脚,今日又听说金兵进犯我大宋江山,你说那金人会不会打到这江南来呢?”郭啸天语气沉重,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显露出内心的不安。
杨铁心闻言,眉头也紧锁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身材略瘦,但筋骨结实,和郭啸天一见面便互相引为知己。
起身替郭啸天斟满一大杯酒,自己也饮下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胡须滴落,显得颇为豪迈,凄然道:
“郭兄又不是不知道,金兵觊觎我大宋江山多年,无时无刻都想劫掠我朝财富儿女,但他们来与不来拿主意的,却不在于金国,而是大宋朝廷。”
郭啸天顿时大感诧异,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杨兄,此话怎讲?”
杨铁心又饮了三杯,这才摇头解释道:“我大宋百姓是金国百倍之多,只要皇帝能够挺起腰板,任用贤臣良将,定可收复旧日山河。但是如果皇帝率先跪下了,任用奸佞小人,那只怕是金兵便会不请自来。”
郭啸天听杨铁心这样讲,也感到当今朝堂昏聩,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酒杯震得跳了起来,酒水洒了一桌。大怒道:
“当年若不是那徽宗皇帝一心想要长生不老,任用秦桧、高俅等奸臣逼死了岳飞将军,又怎会在靖康年间发生二帝被金兵掳去这奇耻大辱?”
二人想起靖康之耻,心中愤懑难平,同时饮了一大口酒,眨眼间一壶酒便被喝完了。
紧接着,又痛骂了那秦桧半天,方才解气。郭啸天握紧拳头,眼中怒火熊熊,好似要将那群奸臣碎尸万段。
“只可惜我等没有早生六十年,否则定要加入岳家军,上阵杀敌,何至于今日这般碌碌无为?”杨铁心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懑。
说话间,只听得门轴嘎吱一转,一名中年妇女走出门外。她面容慈祥,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见两汉子又喝得满脸通红,拍了拍手,笑道:
“郭大哥,杨大哥,莫要喝多了,还有柴火没劈呢!”
郭啸天听妻子李萍这样讲,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营生没干,朝杨铁心抱拳道:“杨兄,我们改日再喝,我为家中劈些柴火。”
杨铁心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兄弟的妻子李氏最近也怀有身孕,不能干重活,当即起身,拍了拍郭啸天的肩膀,笑道:
“郭兄说的哪里话,我同你一起去吧,咱俩一起干还干得快一些。”
于是郭杨二人便从座中起身,走向一旁的柴火地。临走时,郭啸天还叮嘱李萍道:
“切莫收拾这桌菜,待会儿回来我们还要再喝上几杯。”
郭啸天和杨铁心几杯热酒下肚,身上暖烘烘的,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不到三刻,便劈出了一堆柴火。
杨铁心正欲转身回屋喝酒,却被郭啸天扯住皮裘。他回头不解地朝好兄弟脸上瞧去,只见郭啸天眉毛压着眼角,往松林深处示意——屋外小路上走过一名锦衣公子。
那公子气宇轩昂,踏着三尺厚的积雪,却像踩着春水浮萍一般从容不迫。
纷扬的雪片在距他衣襟半寸处忽然转向,竟然丝毫不能靠近这名男子。其面容俊朗,眉目如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步伐轻盈,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下凡,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郭啸天和杨铁心二人都是热情好客之辈,最忍受不得他人受苦。
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名公子来头不小,内力深湛,身上有武功在身,也想要结交这名朋友。
于是,二人同时推开院门,朝秦守大喊道:
“这位公子!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为何不过来饮上几杯解解寒气呢?”
秦守本打算回到苏州故地重游一番,没想到半路竟然遇上天降大雪。虽然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但谁又喜欢在雪中过夜呢?
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不多时便积攒下了厚厚的一层,秦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傍晚时分寻得一处村庄,准备找一家农户借宿一晚。
结果刚一进村,便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回头望去,只见一农家小院中走出两名大汉,正朝自己招手。
既然如此,那便这家吧,秦守心中一动,便迈步走至郭杨二人身前。
郭啸天和杨铁心只觉自己的话音还没有传出去三米,这名年轻男子便已出现在自己眼前。郭啸天神情一怔,愣在原地,杨铁心则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道:
“好俊的轻功!”
二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警惕,暗自思忖此人是否好相处。郭啸天当即为自己刚刚的莽撞感到一丝后悔,杨铁心则轻轻握了握拳,以防不测。但事到如今,客人已经进门,却是不好再反悔了。
二人一边拉着秦守进屋,在桌前落座,一边朝室内呼喊道:
“再添几个菜,难得今晚结识位新朋友,要喝个尽兴!”
郭啸天拍了拍秦守的肩膀,笑道:“这位公子,我看你穿着也是生在富贵人家,我这是农家小户,还望见怪。”
秦守微微一笑,温和道:
“两位大哥何出此言,能在这大雪之中收留我便已是不易,我又怎会嫌弃二位大哥呢。”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推至二人身前。
秦守这些年越发发现自己愿意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走于世间,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暴露自己的武功,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言语行为已经是惊世骇俗之举。
郭啸天见秦守一出手便是普通农家一年的生活所需,当即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惶恐,道: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请你进屋,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不是见你衣着华贵,想要贪图你的银子。”
杨铁心也连忙附和,眉头微皱,语气坚定:“是啊,公子,我们虽是粗人,但也懂得礼数,绝不会贪图你的钱财。”
三人争执不下时,李萍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她刚刚听到丈夫劈完柴回来就说结识了位新朋友,心中大感疑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