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离场
白纱站在超市开了一半的卷闸门外,对站在里面的张小宝说:“我最后问一句,你要不要去见陆平最后一眼?”
张小宝揉着惺忪的睡眼,十分不耐烦:“白纱,我是张小宝,不是温婕,我去送他干什么!奇了怪了!”
说完,她冲白纱摆了摆手,“你路上慢点。”
接着她按动了卷闸门的电子钥匙,卷闸门缓缓落下,白纱看着眼前八岁女孩的头脸身体渐渐隔绝在灯火通明的超市内,而她站在暗淡月光下的夜色里。
很好,张小宝。
往事不可追,潇洒往前看。
只有这样才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林渊坐在一旁的车里,夜风将张小宝稚嫩的童音送达到他耳朵里:张小宝和温婕是什么关系?转世重生?
一个从来不信这一套的现代人此刻觉得自己这一个月以来彷佛也经历了许多世,许多事,许多人。
***
陆平的魂魄消失了。
不是自己消散的,也不是自行走出躯体的,而是在陆平死的瞬间,飘摇不定的魂魄被夺走了。
白纱用手指撑开陆平的眼睛:重瞳。
在被夺去魂魄的时候,它挣扎了,会在躯体上留下痕迹,比如说重瞳,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一上一下,部分交叠。
寻常人是看不出的,但是白纱不得已投身的门派—阴阳门,向来是擅长走阴阳路,渡魂控魂。识别夺魂是术门根基而已。
有一个人,在暗中,诱使一些经受了丧子,比如吴蓓;经受了丧妻,比如陆平;抑或者其他不幸际遇的人去自戕,从而攫取他们的魂魄。
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就是之前与陆平密切通话的人。
白纱环顾陆平尸体摆放着的房间:红色的灯笼照在温婕的遗像上,一侧的婚纱照诡异而又不自然。
她扭头问温以朴,“你发现你爸的尸体后,是按照我说的将门窗紧锁了吗?”
温以朴眼睛红肿,他点头,“我半夜发现我爸不在房内之后查了门口监控,发现他去了楼梯间,我就找到了他的尸体。我给你打电话后就把他挪回了房间床上,门窗都是禁闭的。”
“姐,我一直守在客厅的,没人进来。”
白纱点头:那在你发现之前,陆平的魂魄就被夺走了。
她走到一侧博古架上,翻开了里面的藤箱。
白纱强忍着内心厌恶,拿出了这箱子里藏着的古曼童:温婕的样貌。
她眼神凌厉,扭头看着陆平的尸体,问温以朴:“你爸去没去过泰国?”
林渊不由地从倚着门框,改为了站直身体。
“去过,大约04年吧。他当时还没退休,是去学术交流的,应该,我当时上初中,住学校,周末回姥家过的。”
好啊,陆平,竟然还去做了伥鬼,还是一只活伥。
没想到百密一疏啊!
你或许早该死了。
我连夜赶来,念及你曾助我拔掉铜钉,本想收贮你的魂魄,等我煞体好了,渡你走黄泉路,来世好好做人,可惜你自作孽,被人夺取了魂魄。
她指着陆平的尸体对温以朴说:“死了,走后续流程吧。”
温以朴眼眶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问:“没可能...吗?”
没可能什么,没可能复活吗?人死怎么会复活,你连夜通知我就是寄希望与我来使陆平复活吗?阎王来了也复活不了!魂魄也丢了,投生也无门!
“没可能!”白纱看着温以朴的脸与他五岁时候稚嫩的面容重叠,算了,她忍了忍没说下更狠绝的话。
但是她也不想给温以朴希望了,难保他因为一点点希望再成为下一个陆平。
活着就痛苦活着,要往前看,不要总是想起死去的人,他们死了,如水归海,痴妄寻觅,徒增烦恼。
白纱将手里的古曼童掷到温以朴怀里,他接过来仔细看了眼,吓得双臂飞舞,将这人皮触感的娃娃扔到了地上。
白纱捡起来,冷着脸放到陆平身侧,擡头对温以朴说:“把它和你爸一块烧了。”
回北邙的路上,林渊打听,“你为什么要来见陆平?”
白纱按下车窗,看着高速路两边田地里冒芽的玉米苗,没有答话,反而自言自语一般,“人的生死好似这田地,割了麦子,种上玉米,一茬一茬,但是得顺应节气,该种什么种什么,不要玉米发芽了,还想着种麦子的事情。”
“哦”,林渊开着车目不斜视,就算是白纱不说他也清楚,曾经在壁画上的白纱身上的铜钉就是陆平协助拔掉的。
他看过陆平的手劄。所以,白纱才会多次帮助陆平。
林渊偷偷看了一眼白纱的侧脸:妈的,美得像妖精。
他莫名其妙自己哼起了那首古早粤语歌:
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多少风波都愿闯
只因彼此不死的目光
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