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等等,你爹是不是收拾李金花了?
"
苏明强不情不愿地点头。
"哎哟!
"
王桂香一拍大腿,乐得见牙不见眼。
"早该收拾了!那李金花,仗着是城里人,回回过年都拿鼻孔看人!
"
她突然凑近苏明强。
"你爹怎么收拾她的?打没打?骂没骂?
"
苏明强被问得恼羞成怒。
"二婶!您到底帮谁啊?
"
"我帮理不帮亲!
"
王桂香义正言辞。
"你爹做得对!要我说,这种媳妇就该休了!
"
苏老爷子咳嗽一声。
"桂香,去帮你娘收拾行李。
"
王桂香一愣。
"爹,您真要去啊?
"
老爷子沉着脸点头。
"建国那孩子性子倔,我得去看看。
"
王桂香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往屋里走,路过苏明强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让开点,挡道!
"
进了屋,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阴阳怪气。
"哎哟,这被子可得带厚点,城里人抠门,别冻着二老。”
“这毛巾也得带上,省得用别人的脏。”
“哎,这袜子怎么破了个洞?
"
她举着袜子冲外喊。
"强子!你看看你奶奶的袜子!都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买新的!
"
苏明强在院里如坐针毡,王桂香每喊一声,他脸上就热一分。
好不容易收拾完,王桂香拎着大包小包出来。
"喏,都在这儿了。
"
她突然压低声音。
"强子,我可警告你,二老要是在城里少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苏明强敷衍地点头,心里却想着。
等爷爷进了城,看那老东西还敢不敢嚣张!
王桂香把行李塞给苏明强,又掏出个手绢包。
"爹,娘,这是我攒的二十块钱,城里花销大。
"
老太太感动地直抹泪。
"桂香啊。
"
"得了吧!
"
苏明强一把抢过钱。
"二婶,您就别假好心了!
"
王桂香顿时炸了。
"我怎么假好心了?这些年。
"
"行了!
"
苏老爷子一声暴喝。
"都少说两句!
"
他看了眼苏明强那辆破自行车。
"强子,去村口雇个驴车,你奶奶坐不了自行车。
"
王桂香冷笑。
"哟,金孙连雇车的钱都没有啊?
"
她从兜里又摸出五毛钱。
"给,算二婶赏你的!
"
苏明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作,只能灰溜溜地去雇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王桂香啐了一口。
"白眼狼!
"
她转向老爷子。
"爹,您去了可别心软,该骂就骂!建国也是,怎么能让儿媳妇骑到头上?
"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望着村口的方向,眉头紧锁。
驴车吱吱呀呀地来了,苏明强殷勤地扶着二老上车。
王桂香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突然大喊。
"爹!娘!住不惯就回来!老二家永远给您二老留着炕!
"
声音在乡间小路上回荡,惊起一群麻雀。
苏明强蹬车的背影僵了僵,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
王桂香站在门口,直到驴车消失在尘土里,才叹了口气,转身回院。
她拾起石桌上剩下的半个韭菜盒子,咬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
"造孽啊。
"
她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
夕阳西下,苏明富背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
六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晒得他后脖颈发烫。
他抬手抹了把汗,心里盘算着今晚要复习的功课。
复读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必须加倍努力。
转过街角,前面就是城郊的土路了。
这条路是通往农村的必经之路,平时没什么人走。
苏明富低着头,一边走一边默背今天学的英语单词。
忽然,一阵
"吱呀吱呀
"的车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明富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驴车正慢悠悠地从土路那头驶来。
赶车的是个戴草帽的老农,车上坐着三个人,还放着一辆破自行车。
苏明富眯起眼睛,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等驴车再近些,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大哥苏明强吗?
此时的苏明强正殷勤地扶着两个老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爷!奶!您二老坐稳了,马上就到城里了!
"
苏明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躲到路边的杨树后,屏住呼吸观察。
驴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清楚地看到爷爷奶奶穿着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的衣服,奶奶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强子啊,你爹知道你接我们来吗?
"
爷爷的声音低沉严肃。
苏明强支支吾吾。
"这个。爹啊他。他忙。
"
苏明富的脑子
"嗡
"的一声。
他太了解大哥了,这分明是搬救兵来了!
自从父亲改变了对大哥的态度,大哥肯定怀恨在心。
现在把爷爷奶奶接来,不就是要借老人的威严逼迫父亲就范吗?
驴车渐渐远去,苏明富却像被钉在原地。
他想起父亲那天说的话。
"老三,你好好读书,爹供你上大学。
"
想起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煮鸡蛋,想起大姐熬夜给他补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