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有些好笑。
他掌管司礼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敢提要求的,还是要钱。
看来陛下的名声也是好了起来。
这是好事。
高斌含笑道:“文主子说的是,小旗们是最辛劳的,也是该张俸禄了,陛下当是会应允,文主子这次出去也是有钱拿的,若是这案子能办的妥帖,陛下定会再给嘉奖,文主子放心。”
文香君闻言满心的高兴掩都掩不住:“陛下当真是仁圣之君!”
高斌笑道:“文主子且下去休整片刻,东厂的人我即刻调于你。”
文香君抱拳称是,昂首大步走出去。
高斌喜欢看她身上的昂扬气势。
好好培植,将来在朝堂上必定会有一席之位。
有洛主子在,她对陛下的忠心当不会变。
高斌想着,叫了小内监进来,吩咐道:“你去凝香居看看陛下在做什么,若是无事,便请陛下到上书房。”
小内监应声,出门打起伞往凝香居去。
凝香居白日里一般不关门。
小内监走进来,合起伞甩了甩水珠,准备去旁边的值房里找德顺问问情况,不妨一抬头,帝王坐在正堂前头的廊下,抄着手望着他。
小内监呛了下,赶忙小跑过去,躬身压低声音道:“陛下。”
慕容烬正百无聊赖,问道:“高斌让你来的?”
小内监忙道:“是,文主子方才回来了,掌印便让奴婢过来请陛下去上书房。”
慕容烬抄着手站起身,走到门口往里看看。
正堂里并没有人。
只能听到谈笑声从卧房传出来。
这两日下雨,他原本能清清静静的跟娇娇美人儿在一块。
金福阁那个什么才人却跑来了。
不过就是夫子随堂出的小考,考过了而已,竟然也能巴巴的赶过来说,一说还没完没了。
偏那人儿还很是感兴趣,听的津津有味的,也不见她犯困。
慕容烬轻哼了声,转过身:“走吧。”
卧房里。
洛芙正在听赵元春说文学府的事情。
学武学府开设后她也是想过去瞧瞧的。
只是有陛下召幸,她需得应付,也没时间过去。
赵元春要忙学业,今日才得闲,正好自己过了随堂小考,得了夸奖,便过来凝香居坐坐。
她心思细腻,见洛芙感兴趣,便同她讲起文学府的事情。
文学府分好几门学科。
大多是教学手艺的。
正经入仕的只有两门,那便是读书策论考科举,与刑名。
考科举这门几乎无人去学。
毕竟能进考场的,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
她们这个时候去读书,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赵元春也没有选科举。
她选了刑名。
武学府也有刑名,只是教授的内容粗杂一些,并不精细。
她们主要还是习武,归途便是北镇抚司。
而文学府会详细教授,只法条律例都要啃个好几年。
她们的归途会是衙门里的小吏,以破案累积功劳升迁,将来也会入朝为官。
比考科举快上个几年。
这倒也不是特意为内廷这些人创造出来的,而是外头本来就有。
只不过以前只收男人,现在女人也能通过此途径入仕了。
入朝为官,学习的年限也并没有那样漫长,对大家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因此学习刑名的人不少。
赵元春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这是通过乌青的眼圈,苍白的脸色与消瘦的身子换来的。
洛芙既心疼又敬佩。
今日之前,她对赵元春的印象是柔弱怯懦,需要帮扶。
但现在。
她去文学府才短短几日,身上那股怯懦便消退不少。
说起刑名律条,她的眼睛熠熠生辉,神情里全是自信。
只是这身子……
“你瞧你现在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你便是再喜欢学,也要顾及身子啊。”
洛芙忍不住劝道,“采莲说你晚上只睡一个时辰这怎么能行,这天气越发冷了,你这样早晚得病倒,到时岂不是更耽误时间么。”
赵元春也知自己这般下去不是长久之计,点头道:“待这个月的小考,我拿了头名便多睡些时候。”
一日只睡一个时辰,恐怕不到月末小考,她就要躺下了。
洛芙从没睡过这么短的时间,想想都难受。
可又劝不动,只得道:“那我让守忠多多的用牛羊肉做菜,每日中午给你送过去,你吃了也好补补气血。”
赵元春忙道:“姐姐都已经总往我那里送东西了,怎好还让姐姐给我送饭?文学府管饭的。”
洛芙道:“学府的饭菜定是比不上凝香居的,恐怕只能果腹,你瘦成这样,再不补补身子落下病根可怎么办?我身边的长烬你知道吧,他就落了病根,总是发寒,昨日叫太医来看都看不出什么呢,我可不想让你跟他一样。”
赵元春听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娶的新妇虽不至于恶毒心黑害人,却是个极度贪财的。
府里的一针一线她都攥的紧紧的。
很多时候,她连饭都吃不饱。
更别提牛肉这等昂贵之物了。
入了宫,位份也是低微,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还格外蛮横。
但却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不求回报的帮她,送她东西。
如今怕她身子不好,还要每日为她送饭。
便是亲生的姐妹,恐怕也做不到她这样吧。
可她呢。
此前心中总是隐隐嫉妒她。
嫉妒她相貌好。
嫉妒她家世好。
嫉妒她性情好。
将她衬的像泥点子。
她可真是卑劣!
“怎么了?”洛芙见赵元春垂首不语,问道。
赵元春抬起脸看她,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好姐姐,你的恩德元春记在心里,你给元春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破费了。”
洛芙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笑道:“几顿饭而已,不算破费,我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效仿前人罢了。”
赵元春微愣:“什么前人?”
洛芙道:“史书话本里,常有乡绅富商赠钱米给上京赶考的举子,此乃结善缘,却也有自己的一点心思,被赠了钱米的举子若是中了,便是不再回来,乡绅富商也能拿这桩事迹传颂,得个积善之家的美名。”
她说着冲赵元春眨眨眼:“我可比他们强多了,我可是知道元春你的实力,早早同你结善缘,将来也好有个倚靠呀。”
赵元春心中暖成一片。
她这样的品貌,早晚会一飞冲天,怎么会需要她做倚靠。
这样说是不想让她负担太大。
她便也没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