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房(2 / 2)

云衣双颊滚烫,不住踢他:“放开!”

江雪鸿反而抱得愈紧:“我都应,你别走。”

“你先放开!”

身后长椅砰地翻倒,店小二掀起门帘:“二位客官……”

待看清隔间内“鸳鸯相抱”的场景,他迅速把帘幕遮得严严实实,在外感叹:“白日宣淫,世风日下啊。”

云衣:“……”她是落稽山的前任妖王,真不是他的小娇妻。

江雪鸿卸了力道,仍执着扯着她的衣角,强调道:“云衣,别走。”

从前,他总是逆来顺受,如今却带了一股莫名的执拗。

云衣不懂他究竟在算计些什么,揉着胳膊,气呼呼瞪道:“你看着我的元身,能走哪儿去?”

江雪鸿道:“待凝丹便还你。”

云衣全然不信他的话,直接道:“那你把道君令押给我。”

江雪鸿闻言意外:“道君令?”

云衣理直气壮叉着腰:“你不是说我嫁给你就可以号令整个道宗的吗?”

男人黯淡的眸色一亮:“你想留在道宗?”

“不然呢?”

是啊,她修为不足,又已经忘了落稽山,不会走的。

江雪鸿放下心来,凭空召唤出一块霜银令牌,将咒诀一并教与她。

云衣取来确认过一遍,见是真东西,脸色也平和下来:“我想在道君府开一处膳房,置办几座炉灶。今后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动手,不用每次都下山,平日也好用来炼些丹药。”

语含柔情,眼波也起了涟光,浑然不似刚闹过脾气:“待我学成了,夫君每日也来陪我用一顿膳食如何?”

江雪鸿知道,云衣心性高傲,一向不喜欢亲自动手。

明明昨日还在躲他,今日又开始亲近,却不似婚前那般专注,总觉得那笑颜别有意味。

当年陆轻衣与他周旋是为盗取秘宝,如今云衣又是为了什么?

理智告诉江雪鸿,不能轻信于她,可心头的痒意却愈发鲜明。他沉默良久,轻轻吐出一个带颤的“好”字。

出入无间,朝夕相对,只做寻常夫妻。

就算是戏也无妨。

*

做饭这件事,看上去容易,做起来却麻烦得很。

江雪鸿效率奇高,不消三日就把天香院不远处的小屋改成了膳房,炊具食材也置办得井井有条,一应俱全。云衣盛装打扮了一番,领着桑落洗手磨刀,决心大展身手。

东风卷起飞雪般的棉絮,道君府正门依旧威严冷清,后方则飘出袅袅炊烟。

正午时分,慎初突然传音:“师尊,师母那边好像不太对劲。”

听闻“师母”,江雪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谁,阅卷的手陡然一顿。

房门“砰”地打开,白影飞掠过台观檐瓦,直奔浓烟滚滚的小屋。

新搭建的灶房内,炉火熊熊燃烧,锅油噼啪乱炸,器皿墙壁都是一片焦黑。桑落吓得原形毕露,t蹲在墙角直哆嗦。

纸鹤迅速隔绝了火油,云衣仍被黑烟呛得咳嗽不止,忽听身后一句:“云衣。”

不及回应,便被江雪鸿扯入怀中:“可有受伤?”

云衣想不到他来得这般快,一边摇头,一边悄悄把攥着蛇毒的手往袖里藏了藏。

江雪鸿操纵灵符,迅速遏制了火情。烟雾渐散,看着屋内锅碗瓢盆满目狼藉的模样,一向爱洁的男人唇角微塌。

危机解除,桑落探出头来抱怨:“主子你哪里是做菜,简直是炸厨房。”

云衣狠狠剜她:“要不是你加了一大把柴火,能炸开吗?”

轻柔嗓音被熏得发哑,江雪鸿打断她:“怪我思虑不周,你经验不足,不当急于求成。”

好不容易才有了厨房,云衣不想这么快就被取缔了,赶忙扯住他:“头一回难免生疏,我下次一定注意。”

手指在道袍上留下清晰的黑印,江雪鸿有些无奈:“今日本想做什么?”

云衣指了指桌上满是黑炭的盘中餐,志向宏伟:“满汉全席。”

“……”

食材已被损毁得差不多,只剩一块煲汤用的豆腐还算完整。

江雪鸿借法术清理干净炉灶,在云衣疑惑的目光中挽起长袖,取过砧板。

执剑的手拿起菜刀,实在是大材小用。江雪鸿却浑然不顾,手起刀落平稳有序,豆腐先成片后切丝,粗细相仿,规整均匀。

切丝,过水,烧沸,盛碗。他总是温冷着一双眼,把每件事都做得禁欲清高到极致。

不消片刻,一碗翡翠芙蓉文思豆腐便端到了眼前。

云衣愣愣望着晶莹剔透的盘中餐:“你还会做什么菜?”

在她原本的预想中,此时应该是自己端着食盒送到书房,贴心唤一句:“夫君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

早知大厨就在身边,还去凡间偷什么师。

江雪鸿只当她是觉得不够,嘱咐道:“修道忌贪口腹之欲,每日至多一道菜式,不可再多。”

云衣全然顾不上他在说什么,被那暖烘烘的香气吸引着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即刻沉沦。

豆腐丝柔软纤细,却不会一碰就断,不仅入口即溶,纠缠交织的滋味更与渺远岁月的某一处暗合,却好像始终隔着些什么,无法系连起来。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才是毒杀亲夫该有的厨艺。

江雪鸿竟也坐了下来,用筷子尝了一口她毒上加毒的“满汉全席”。云衣盯着他毫无波动的面容,忐忑问:“如何?”

“尚可。”

“那我明天再起一炉?”

“嗯。”

一旁,桑落瞠目结舌:江道君怎么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云衣本已不抱希望,见他肯吃自己做的东西,瞬间心情大好。她搅着那细如丝线的豆腐丝,好奇问:“君子远庖厨,你什么时候学的烹饪?”

江雪鸿凝着她,也似在回忆什么:“幼时为了练五感,便学了一阵。”

他四岁为妖邪所伤,情丝尽断且五感全失,依靠坚持不懈的练习才终于恢复了些许感官。烹饪最是讲求色香味触,难怪他现在这么敏锐。

云衣一边嫉妒不已,一边津津有味吃着,恍然察觉不对——

等等,怎么被美食诱惑的人反倒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