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经(2 / 2)

惊怖之时,身后恰飘来一句:“云衣。”

江雪鸿移形换影,悄无声息踏入书室。他今日换了玄黑的道服,面料笔挺不带褶皱,身上亦没有任何佩玉或纹样点缀,衬得那张脸愈发冷肃。

一别两百年,他的行止意态仍是一切照旧,没有丝毫改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黑沉沉的眼淡巡过二位弟子,望向云衣时,终于有了一线反光,敏锐捕捉到她的颤缩:“冷?”

说话间,暖流已从相触的指尖渡入筋脉。云衣摇摇头,勉强笑道:“我给夫君做了些甜点。”

江雪鸿道了声谢,反倒先取过手抄经卷查看。

弟子们无声退出,石室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云衣坐立难安,等了半晌不见他理会,将食盒往前推了推,主动问:“你去洞天秘境做什么?”

江雪鸿圈出经卷上的几处错漏,道:“诵诀定心。”

“什么诀?”

“《忘情诀》。”

“你不是断情丝了吗?”

江雪鸿不再回答,将经抄按页整理好,目光终于转向桌边空了大半的食盒。

云衣将最底层的瓷盘取出,莫名觉得紧张:“这是我刚做的牡丹酥。”

卖相与其他失败品如出一辙,只点缀了些许牡丹花瓣。

她欲盖弥彰:“都是用新鲜食材做的,你……尝尝看?”

江雪鸿不置可否,拈起一瓣残花,轻拂去表面的灰痕,缓声开口:“五日前,沐枫长夜半疾咳以致旧伤崩裂。三日前,当值弟子突发胃经不畅。昨日,宗门数只白鹤暂时失了灵智。”

可巧,出情况的人或兽都吃过云衣做的甜点。

这是在暗示,她做出来的东西,不用下毒就已是毒药了。

初入厨房的成果自然需要找人品鉴,想到被她牵连的那些人,云衣一阵赧然,觉得他比那些拦路乞食的灵鹤还要不讨喜,气愤道:“你不吃拉倒!”

早知如此,她上街买现成的就是!

说着就要收拾走人,却见江雪鸿扯伸手一扯,将她拽倒在狭长的石桌上。

整齐的抄经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打乱,在云衣惊愕的目光中,江雪鸿竟把牡丹残瓣含入口中,唇角微动,好像在细细回味似的。

沥干了水分的干花无色无味,云衣却鬼使神差觉得,若江雪鸿没有断情丝,此刻定已绽出笑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

“云衣,”江雪鸿倾身把她困在石桌上,轻哑着唤,“往后任何事,先寻我。”

之所以要在洞天秘境内默诵三日《忘情诀》,起因只是在膳房外不经意瞥了一眼。

糖霜似雪,蜜渍入馔。

流云瀑布似的长发的被一支牡丹金簪松松绾起,鬓边明珠缀连,少女脸颊鼻尖满是白面,依旧忙得热火朝天:“快,加水!这次一定能成!”

她揉面调羹时,眼角眉梢会不自觉弯起。一笑接着一笑,不尽的眼波像一圈圈涟漪,搅动一池枯寂多年的春水。

江雪鸿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轻衣。

那纯无杂质的笑好像一道滚雷,直直打到冰封千里的心底去,目眩一瞬,神迷三生。

想慢慢懂她,想倾尽一切护好她,想永远留住这样的她。

眼看云衣拜别长老,见了弟子,又与灵鹤嬉闹成片,道心不稳的男人再等不下去,闭门定神。

诵经三日,江雪鸿本以为已经恢复如初,重新见到云衣的第一眼便知道,那些黑白分明的道义文字,根本毫无作用。

怀柔末年起,他便中了一种名为陆轻衣的蛊。

云衣是唯一的解药。

清心咒无用,绝情丹无用,忘川水无用,只有云衣。

时过境迁,她已尽弃前尘,他却好像还被隔绝在迷局之外。

朝同席,暮同眠,夫妻之间只是如此吗?

手掌触摸到微凉的道君令,江雪鸿莫名问:“同心结呢?”

这个姿势不太对劲,云衣暗暗推他:“收起来了。”

压感反倒沿着腰窝一路向上:“灵石可够用?”

后颈被他半捏着,云衣精神愈发紧绷:“够了。”

随着身子伏低,发带尾端的勾玉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腿还疼么?”

云衣讷讷摇头。

下一瞬,脖颈上的压力骤然增大,江雪鸿眼帘微垂,顺势封锁住她的唇。

“?!”喂的是甜点,不是她自己啊!

早知道就在唇上抹砒|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