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迷
雨后的山中烟气氤氲,月亮把竹影写在地上,眼前人好像洗尽铅华,照见如雪的肌骨。
她素来多情,可那绝艳的脸带起笑意的时候,就像神话传说里魅惑众生的魔界女王。每当她弯着眼睛轻声说话,江寂尘心底的城防便会顷刻崩塌,心甘情愿对她割地称臣。
杯中的酒不知何时空了。
趁他还有神智,云衣继续不计后果地劝酒:
“夫君今后若要和我好好过,便再喝一杯。”
“把这满杯干掉,我今后都听夫君的。”
“再一杯,我再不同夫君置气了。”
酒坛也空了。
云衣等得心急,却见江雪鸿陡然急咳起来。他起身撚诀定心,竟反倒愈咳愈猛,面色隐约苍白,浑身也跟着发烫。
难道是——毒发了?
云衣心中窃喜,表情仍假装担忧不已:“夫君,你怎么了?”
江雪鸿半撑在亭柱边,不答。
云衣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覆满青丝的发颤脊背和指尖鲜红的血迹。她悄悄摸出金簪,杀诀在锋利的尖端慢慢成形,名为探病实则补刀,上前轻柔地唤:“夫君?”
江雪鸿循声侧目,今夜夜色极暗,四目相对之际,那双黑蓝渐变的眼里似有红光一闪而过,锐利如剑,艳烈如火。
对仙族而言,红瞳只意味着入魔征兆。
云衣身子一紧,刺骨的寒意浸透全身,手中金簪再次坠地。
江雪鸿明如皎月,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嗜血的眼神?
不等她反应,江雪鸿已隔空取过簪子,眼中恢复了醉时的迷蒙,只嗓音微微沙哑:“不碍事,你先回道君府。”
云衣妖力有限,杀诀短期内只能凝聚一次。此刻,她既不知他到底看到自己的杀诀没有,又不确定那缕红光是不是看错了,视线游移不定,最后锁在了青年背后的寄雪剑上。
不管江雪鸿到底中毒没有,既然有暴露的可能,她便一定要杀了他。
云衣鼓起勇气,继续向他走去:“我陪着夫君。”
酒精侵蚀神智,心魔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江雪鸿迷蒙着眼看着少女靠近,摸索着抱过她,仿若命悬一线的溺水者抓住了救生的浮木。
为了她,他不能堕魔。
云衣顺势握住他身后的剑柄,却因距离太近,无法挣脱开身子抽剑,听半梦半醒的男人醉醺醺问:“还有吗?”
云衣又用力推了两把:“酒没了。”
“不是酒。”
“那是什么?”
江雪鸿眸光涣散,神态却似在认真端详近在咫尺的人,素来无情的眼含了一丝痴迷:“你还要把自己送给我吗?”
云衣先愣,陡然想起年少轻狂时在这里做过某些的荒唐行径,脸颊一烫,狠狠踢了他一脚:“想得美!”
江雪鸿趔趄了一下,云衣趁着脱身的间隙迅速抽出长剑,权衡着究竟是等他醉睡过去再动手,还是现在就挖他道骨。就在这一瞬犹豫之际,右侧忽而绕过一道绳索,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处。
——靠,他居然随身带着捆妖绳!
寄雪剑“当啷”坠在地上,云衣以为他故作熏醉实则算计于自己,却发现江雪鸿还是朦胧着一双眼,手上力道不知轻重,倏地把她拽倒在地上,随即被绳索牵引着压了上来。
“?!”
砖地冰凉湿冷,遍布泥泞。但此刻,洁癖的男人却再顾不上那些脏污,一边禁锢着魂牵梦萦的少女,一边贴着她的耳畔,低呓道:“我找了你很久。”
酒香与花香里,他已分不清前世今生,只剩下一个念头:别让她走。
她走了,会遭遇天雷。
云衣翻了个白眼,用膝盖顶他:“放开!”
江雪鸿用含着酒气的嗓音继续道:“在如溪涧。”
云衣正用力去够寄雪剑,t听到那地名忽而一颤:“你怎么知道那地方?”
如溪涧是她与陆沉檀在凡间最初相识的地方,难道陆沉檀连这些旧事都同他说了?
“江雪鸿,你把话完完整整说清楚!”
这个距离,能够清晰闻到阵阵牡丹幽香。江雪鸿只吻着那双水粉色的眼睛,一声接一声唤她:“衣衣。”
月光照雪衣,如雪如月的人却早已跌入泥沼,好似被思念困住的兽,简直要把昔年未能说出口的话尽数倾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