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战殇(1 / 2)

忆战殇

江雪鸿牵着云衣踏出幻境,用法术烘干衣物,复解下外袍替她披上,问:“母尊的仙元于你可有不适?”

云衣周身暖洋洋的,一边摇头,一边环顾周遭。

他们还在暮水曲折空荡的山道上,那些争执却彼此都不再提及。江雪鸿并未直接带她回上清道宗,而是往山下行去。时值夏末初晨,迎面吹来微凉的风,两人并肩无言。

行至最后一级山阶,江雪鸿突然出声:“云衣。”

少女擡眸看他,熹微的光勾勒出一幅工笔画般的容颜,倒映入沉蓝眼底,却不能够引发任何波动。

没有了,心口那种火烧似的感觉没有了,心口没有情丝,压抑得好像荒废已久的坟场。

江雪鸿怅然若失,低问:“你我试着好好相处,成吗?”

幻境中须要遵守伦常,不能碰她。事实上,不能拥她入怀的每一刻,他都无法忍受。眼看云衣对那个四岁孩童关切有加,他甚至想杀了自己。

江雪鸿沉默时,云衣也在观察他。

青年的眉眼有着同小少年一样的轮廓,睫毛浓密,漆黑的眼底却染了一抹蓝色。那蓝色浸润到眼底,直往上泛,像冻了一层霜冰,暗示这张脸上不再会有任何笑容。

他的目光有点像他看白无忧时的目光,不是单纯的依恋,而是暗含着不可言说的贪慕。

水月镜天一历,云衣得出了两个荒谬但八九不离十的结论:

第一,江雪鸿可能打小就染了一种名为偏执的疯病。

第二,江雪鸿多半对她有那么些许诡异的情愫。

云衣将两点综合,心中笃定:江雪鸿很有可能因为她生出了心魔,已经不是靠抑制就能摆平的程度。而且,心魔这东西就是会混淆一些爱恨情仇,难怪成婚至今,他都对自己没有丝毫杀意。

把一尘不染的寂尘道君逼成如今这副模样,云衣先是愧疚,转而又想:她可是赔了真心与性命,何必怜惜他?

仙族对待心魔的办法一向残酷,现在越温柔,醒悟后就会断得越残忍。江雪鸿严防死守,毒是不能再乱下了,自己就算凝丹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唯一复仇的方法,就是借刀杀人。

于是,她拽着那雪色的外袍,柔软一笑:“好。”

死亡的惩罚太轻,她要以情为蛊,诱惑江雪鸿堕魔,毁了他的道心,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

晴烟镇位于上清道宗以东,落稽山以北,居民以凡人为主,亦有仙妖混迹其中t。此地自古远离战乱,仿若一处世外桃源,留下了不少可堪寻觅的古迹。

江雪鸿说是要在此地勘探巫族遗迹,却反而优游不迫,先同云衣过起了柴米油盐、相敬如宾的寻常生活。云衣对巫族并不关心,卸下了先前总怀疑他要加害自己的戒备,便心安理得享受起江雪鸿无微不至的照顾。

虽然仙妖之间的战争一触即燃,凡间集市依旧热闹非凡。夏日黄昏最宜散步乘凉,云衣看着周遭川流的人群,道出疑惑:“今儿是什么日子?人挺多啊。”

江雪鸿就着她的步子,淡道:“七月二十。”

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云衣顿了片刻,陡然反应过来:“等等,今天是你的生辰?”

江雪鸿眸色软了些许:“是。”

云衣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他堪堪垂肩的发带。

没准备礼物也就算了,江雪鸿一向较真,万一因为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更加警惕她怎么办?

江雪鸿也察觉了她的紧张,宽慰道:“你近日忙于修炼,无需为我分神。”

往后的日子还长,不是吗?

云衣挽上他的胳膊,亡羊补牢道:“那便沿途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想到自己如今的吃穿用度都算在他头上,一句“我给你买”落到口头却变成了“我帮你挑”。

江雪鸿不置可否,眉宇间蒙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淡淡笑影。

事实上,一路逛下来,江雪鸿没有看中什么想要的物件,云衣鬓上反而添了不少簪饰,手里还多拿了些许零食。

本欲打道回府,路过一处成衣店时,云衣眼眸一亮:“夫君在外稍待我片刻可好?”

江雪鸿默应,见此店只进女客,便接过她手中吃食,复又给了一整袋碎银,嘱咐道:“有事寻我。”

态度认真,服务周到,还听话得不得了。

云衣心中窃喜:心魔这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店内人头攒动,云衣前前后后拣了十来条款式各异的衣裙,转入二层试衣间。她阖上房门,环顾周遭,却并未立刻换起新衣,而是对着墙边那面长镜,起了一道符咒。

外人只知晴烟镇逍遥世外,但看到店面挂着的那枚银绿色商会标志时,云衣就知道,此地属于司镜的势力范围。

有了江雪鸿昼夜不歇的训练巩固基础,加上白无忧仙元加持,云衣的修为精进了不少,随着符文淡去,镜中现出一张被面具覆盖的脸。司镜惊异道:“你真只是闭关吗?怎么才两个月不到就修为大涨?”

云衣沾沾自喜:“我自有我的机缘。”

“唔……”司镜发出了一声高深莫测的拖长气音。

知他想歪,云衣羞恼道:“我没动江雪鸿!”

司镜眼珠转了一圈,骤笑:“现成的窝边草不吃,真不知道你清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