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酥
半个时辰后,热气腾腾的药新鲜出炉,云衣被迫端起瓷碗,没好气道:“张嘴。”
江雪鸿依旧一动不动:“你离我近些。”
失忆的谎言已被拆穿,云衣早就不想再忍气吞声,她倏地起身,两指用力夹住男人的下颌,同前世那般,强行迫使他张嘴,把一整碗苦药统统硬灌了下去。
敢得寸进尺?看她不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江雪鸿微呛了几声,也不发作,低头指了指溅了褐渍的衣襟:“脏了。”
云衣瞪道:“药水算什么脏?嫌脏就自己起来换衣服。”
江雪鸿默然坐了片刻,居然真扶着床柱爬起身来,还没完全站稳,伤口崩裂的血就已经哗啦啦淌了一溜。
云衣在一旁看着,气极反笑:“你就不能老实躺一天?”
江雪鸿执着道:“脏了。”
原本以为他这副模样,想必是任她报复,谁知这洁癖症作死上了瘾,眼看药污早被血水盖去,云衣只得重新帮他包扎。
天道到底有没有长眼睛?上辈子江雪鸿果真是欠了她的吧!怎么现在总是她在替他善后?
日上三竿,云衣把绷带重重按在他红肿发炎的心口创痕上,满腹狐疑问:“从前你的身子不是自愈很快吗?现在为什么会亏成这样?”
江雪鸿只凝着她呆望,跑题道:“我想吃牡丹酥,你做的。”
“不怕我毒死你?”
“好啊。”
想把他砸晕过去……不能,万一他再崩血,还得归她收拾。
做显然是不可能再做的,偏偏江雪鸿抗拒着不再服药,为了防止心魔滋长,云衣只得传信让弟子下山买了一盒牡丹酥。精致可口的甜品端到眼前,江雪鸿只看了一眼:“不是你做的。”
云衣耐心将尽:“不吃拉倒。”
江雪鸿达成一半目的,强势态度稍松:“你拿给我。”
青年披头散发坐在床边,肩头披着素色外袍,更衬得面色如纸苍白,偏偏一双执拗的眼睛亮得可怕,云衣诡异想起了水月镜天里那个要她陪睡的t小少年。
一块甜品而已,至于吗?
才走近一步,虚弱不堪的病号突然回光返照,猛地把她拽到怀里。江雪鸿把云衣双膝夹在腿间不让她挣脱,脸颊恰好贴在少女左胸。他一手搂着纤瘦的腰肢,一手拈过糕点含入口中,嚼了片刻,额心微蹙:“没你做的好吃。”
云衣对自己的厨艺心知肚明,捏着纸包的手狂抖:他怕不是味觉也跟着脑子一起坏了。
吃了甜点,便该上第二顿苦药了。
江雪鸿不肯放人,先是啄尽她指尖沾着的碎屑,转而又去亲掌心和手背,喃喃问:“为何对我好?”
这就叫好?
云衣推脱不开,太用力又怕再把他伤口挣裂开,只得暂时坐在他膝上,忍耐道:“我们先不谈感情,等你养一阵再说。”
江雪鸿垂眸摩挲着她的指甲片:“我没事。”
云衣手指一戳,示意他认真听:“没事的话,那就先去鬼市查血玉和巫族的来源,我凝丹也还要用上玉清石,期间你正好冷静冷静。”
江雪鸿转过脸来,用浸满甜意的唇亲在她心口:“我很冷静,你不冷静。”
“……”冷静地发疯,很好。
磨蹭半天才把第二碗药哄他喝下去,云衣再次发问:“你的心魔究竟怎么回事?和我前世入魔有关吗?我复生又是什么原因?”
江雪鸿只在她颈窝缓缓地蹭,仿佛是在从她身上汲取生机。
这副模样活像兽态版的桑落,云衣有点招架不过,追着他质问:“入梦咒你也知道了吧,梦里那句‘陪我一起疼’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年,她是最后一枚封魔钉入体时才醒的,根本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
不想回答的问题,江雪鸿都不理会,鼻息沿着她的骨骼经络辗转周旋,嗅蕊撷香,仿佛流连于牡丹芳丛的疯蝶。
衣襟被蹭得一片凌乱,云衣忍不住加了一句:“别动头,动口!”
话音刚落,修长的脖颈便收获了两排牙印。
云衣羞愤不已,狠狠拧了他一把,又问:“云雨蛊什么时候能解?”
江雪鸿终于含糊答了一句:“你凝丹前。”
云衣点头以示同意,补充道:“解蛊后,就给我一纸休书吧。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便回落稽山找答案。”
“为何要回落稽山?”腰间力道陡然勒紧,江雪鸿再次乱语起来,赌咒发誓道,“你想报复仙门,我替你讨债。你想杀了陆沉檀,我替你杀。等我接任道宗,我让你统领北疆。”
云衣吃痛,皱眉道:“你别管妖界的事。”
“别管?”江雪鸿浮起类似自嘲的表情,“你一向对陆沉檀心软。”
“他比我好?”
提起那人,眼中平静下去的魔红再次鲜艳起来。云衣忙道:“你别激动!”
“前世我对他很信任是没错,但现在才发现陆沉檀似乎不只是我看到的模样,具体如何处置我也没想清楚,总之不关你的事。”
江雪鸿再次低下头去贴她的身子:“前尘往事你可以问我。”
云衣全然不理:“你肯说吗?”
江雪鸿合眼听着她的心跳,道:“陆沉檀骗了你。”
“骗我什么?”
“很多。”
……跟他聊天,迟早要把她急死。
“你举个例子听听?”
“你入主落稽山前,陆沉檀与妖界元帅私相授受,给你下蚀心之毒,府邸内外也根本没有安置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