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第33章(1 / 2)

33第33章

◎卢世子:我一点都不生气◎

乌沉的天,忽然炸开一道惊雷。

卢辰钊撂下这句话后,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倏地回头,望向一脸犹疑的李幼白,冷冷出声:“因为要进京赴考,再不需要在公府委曲求全,所以跟我说了实话?”

李幼白被他的脑回路惊到,摇头否认:“不是,我在公府过的很好。且我觉得那些话对你而言,不会造成干扰,最多叫你远离我罢了。我...”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说的都对。既然你我各自清醒,便把不该记得的事全都忘了,此后只当萍水相逢,也不必太过认真。”

“卢世子,可我们是同窗,又是朋友,如何只当萍水相逢?”李幼白很不理解他缘何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明明最近半年多相处融洽,他与自己的便利良多,虽高傲但重情义也讲道理。他不仅从未在私事上为难自己,还时常予以援手,一言一行皆让李幼白觉得两人早已变成朋友。

但他仿佛不这么觉得。

她走上前去,还未靠近卢辰钊便被他郁沉的眼神吓退,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他说完这句话,擡脚阔步走出春锦阁。

秋日的雨又冷又烈,倾盆倒灌,檐下流水哗哗作响,他像是一道清朗的松,自始至终挺拔笔直。

李幼白想:公府世子爷,果真反复无常。

燕王和闵裕文等人离开齐州,带着各地秋闱的名录一道儿返京,却是比来时风平浪静,虽严阵以待,但直到看到城门口时,都没有遇到一次截杀。

国子监综合本次乡试所有考生成绩,从甲榜以及候补榜单上挑选出五十名考生,入中央官学学习。自然这些考生里除了凭着成绩获得通行证的,还有凭借荫封破例入学的,在国子监内跟着先生上一段时间的课,再由朝廷安排授官,多半也是闲职。

刘鸿光此番举荐了四人,李幼白也在其内,且着墨颇多。

长公主与陛下在勤政殿议事时,奏疏恰好呈送跟前,她很是熟稔地翻开,依着州县往下查看,边看便与陛下感叹,道今年上榜的女郎比往年都多。

陛下没停笔,道是阿姊的功劳。

长公主笑,便又擡手摁在名录上一一对照籍贯家世,末了手指定住,却是点在李幼白的名字上。

“这位李娘子的父亲李沛,仿佛是贞武元年的榜眼,陛下看看,是与不是?”

她推到刘长湛面前,狭长的眸眼微微轻擡,言语间有种回忆往昔的缓慢感,“贞武元年,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开科取士,那一年众考生云集京城,好不壮观。我记得闵尚书便是当年的探花郎,骑马游街时,引得不少小娘子投掷花朵,绢帕,现下还总有人拿此事写话本子。

他那儿子也是个出息的,子承父业竟也被点了探花,陛下网罗天下英才,这才有一门父子皆为探花的美谈。”

刘长湛面容沉肃,在看向李幼白三个字时,明显将笑意收敛起来。

刘瑞君不动声色地倒了盏菊花茶,“陛下润润嗓子,天干物燥,免得虚火旺盛。”

她自然知道刘长湛为何如此,贞武元年不仅有榜眼和探花,还有状元郎。

那状元郎聪颖过人,又左右逢源,入朝堂后便平步青云,从翰林院提拔到礼部,以旁人从未有过的速度接连升职,那时他的风头连闵弘致都无法比拟。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本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只可惜,一念之差,他自寻死路。

对君不敬不忠不诚的人,便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存活。

所以他死了,供出他谋逆的闵弘致活了下来,陛下爱才,将对状元郎的爱惜转移到闵弘致身上,如今他才是那个权柄在握的内阁大臣,受上倚重,受下逢迎。

而状元郎,早就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无人记得。

刘长湛揉额,刘瑞君站起身来,走到他背后跪立下去,双手搭着他的太阳xue缓缓磋磨,刘长湛闭眸不语,许久后,才长长叹了声。

“陛下,可是想起当年旧事了?”

刘长湛摁住她的手:“阿姊,朕本想对他宽容,但他非但没有念着朕提拔赏识的恩情,反而要置朕于死地,朕决不能容许此等乱臣活着。朕杀了他,朕知道礼部有人为他说话,朕将那些人也都杀了,现下很好,没人敢再议论那事。即便他们知道谋逆尚存疑点,也没人再敢为他开口了。”

刘瑞君拿下手,望着他疲惫猩红的眼睛,淡声道:“陛下做的没错,错的是他。”

刘长湛扭头,面无表情道:“阿姊殿中添了几个侍笔?”

“四个侍笔,都是我亲自挑的。”刘瑞君轻轻一笑,“我最近新得了一幅字帖,据说是前朝墓葬淘出来的,司马家的真迹,陛下可有兴致前去赏鉴?”

“阿姊总是出其不意,朕甚是欢喜,便去借阿姊的光瞧瞧。”

合欢殿内,原先燃着的六十四盏长明灯,今夜特地撤去一半,且留着的都盖上罩纱,影影绰绰,透着股朦胧的美感。

孙映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跟着长公主的嬷嬷进到内殿,在她的安排下换上鹅黄色薄纱襦裙,青丝绾成高髻,插着一对黄牡丹,细腰用月白带子缠紧,勒出盈盈一缕。长公主说陛下最爱掌中腰,故而令她这两日少食水米,虽饿的前胸贴后背,但缠起来仍觉得透不过气。

嬷嬷不满意,冷冷瞥了眼道:“殿下为你争取来的良机,切不可浪费。”

“是,多谢长公主殿下,多谢嬷嬷。”孙映兰自打入了长公主门下,便觉得像是脖颈提了条白绫,谨小慎微,断不敢像往常一样自在。饶是如此,殿下对她始终态度冷淡,说不上喜欢,更何况这位做过殿下乳母的老嬷嬷,仗着身份倚老卖老,对她冷言冷语毫不客气。

嬷嬷斥她:“知道进宫要做甚,还不知保养身体,养的腰肥体壮便是给你机会又能如何。”

孙映兰的脸一下红透了,若是有个地缝,她一定钻进去。

“好了,殿下为你筹谋良多,也是看在孙家的面上,你父亲和兄长且都把指望放在你身上,成与不成,也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嬷嬷打一巴掌给了个枣吃:“亏得有张俊俏的脸,瞧瞧,这眉眼鼻梁生的多好看。”

孙映兰唇微微上翘,便听她又感叹了句:“跟贵妃娘娘还真有些相像。”

几分得意的心霎时冰凉,她攥紧手指,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就是要凭着跟姨母相像的脸来获得陛下的喜爱,继而做他的女人。

嬷嬷亲手给她画了眼妆,涂了红唇,朝着镜中打量一番,竟跟姨母更像了些。

孙映兰摸着脸,难以置信道:“嬷嬷,你画的真好。”

嬷嬷冷笑:“那便祝孙娘子今夜心想事成了。”

勤政殿与合欢殿相隔不远,刘长湛同刘瑞君走路回去,踏入殿门时天已经漆黑,院里宫人开始掌灯,看见两人后恭敬行礼。

殿内燃着龙涎香,浓郁的气息扑入怀中,与缭绕的光线给人以柔软的错觉。

刘长湛眯起眼睛,负手慢慢朝前走着,绕过八联落地宽屏,便见四个女郎各着黄裙站在五层雕云龙纹的大灯下,光映在她们脸上,犹如渡了一层皎洁的光泽,她们身形婀娜,眉眼清秀,手中握着那幅墓葬淘来的字帖,长约两丈,宽半丈,四人形态各异,但刘长湛的眼睛一下聚到右上角那女郎脸上。

她的眉眼令他有一瞬的恍惚,也仅仅一瞬,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崔慕珠,但她远没有崔慕珠那般直中灵魂的美,那年他只见了她一面,便迫不及待向崔家提亲迎娶,将其纳入宫中,宠爱到其地位仅次于姜皇后。

刘瑞君招手,四人挪动莲步,走到他们跟前,深深福礼。

刘长湛盯着孙映兰的脸,忽而伸出手去,捏住她的下颌,眼眸里的锐色令孙映兰心跳停止,但她知道机会难得,便强撑着镇定缓缓迎合着他的弧度,仰起小脸。

“叫什么名字?”

“妾婢孙映兰。”

刘瑞君道:“她写的一笔好字,我便将她留下了。或许是有缘,事后我询问,才知她父亲是右监门卫大将军,姨母竟是崔贵妃。这孩子很懂事,自打到我这里,便日日勤奋,做事从无疏漏,我甚是喜欢。”

“贵妃的外甥女?”刘长湛蹙眉。

刘瑞君笑:“是了,她住在我这儿,还去同贵妃叙过家常。”

入夜,刘瑞君命人守在偏殿外,伺候热水。

她披着外裳坐在长条案前,就着烛火看今年国子监的试卷,宫婢前来回禀。

“陛下和孙娘子已经歇下了,中途只要了一回热水。”

“陛下没有起夜回宫?”刘瑞君连头都没擡,声音冷淡。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