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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妾赋,美人赋(1 / 2)

男妾赋,美人赋

黄昏时,大将军府中有客,客却在后厨。见炊烟袅袅,望一片人间烟火。

一子落,帝王道,“吏使孙尚已至溧阳,且看那溧阳有何事。”

一刀落,公主道,“莫多焦心,且做等待。”

一子又落,帝王道,“天下异心之徒,皆惩九族连带。吏府与皇城军联手彻查,他们终于能做他们该做的事了,”帝王落子时又薄叹,“只可惜,他有病。”

一刀起,削了半寸鸡腿骨,眼中起了悲悯,“你已经贬了他,蔓芝还为他做捕役。你总可饶了他吧。”

“那不行,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他有病。”帝王执拗道。

公主拍了拍鸡腿肉,“他的病确实难愈,你和他较真什么?”

那严吏长有病,已被贬为太守。

他有病,他说,“人有一心,一半有情一半有志。我半颗心可治,还有半颗心是那李太尉赢过了律法。试问此病,陛下可有药治?”

帝王无药。

他又问,“为何以前需要一个秉公执法,以正朗朗乾坤的吏长,现在却需要一个诛他人九族的吏长?”

他有病,他不知吏府是帝王手下的一把暗剑。它从来不是他心中那个伸张正义,沉冤昭雪之地。

他有病,要辞官,“事有清明,志在清明,唯政事不得清明。我携我心,隐匿于世,封我笔录。”

然帝王令皇城军强按他在调令签字画押,“你不去,那赵姑娘……”

他听了赵姑娘,顽强抵抗的手马上拿起了笔,签字画押。

他的一颗心,一半一半都是病。

有病的他被贬为旬安太守,而旬安太守升为吏府吏长。他被贬,仍要查案记笔录,笔录直接呈于帝王。没有人被贬做同一件事,可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一子又落,帝王道,“九卿欲起官宴,朕不允,兴办太学,招贤纳士。九卿又欲谏御史大夫,朕不允,让卓安复任。”

一把火升起,葱姜蒜下了锅,公主道,“荐女荐官还是老一套,看来陛下要好好整治他们了。”

棋盘之子,独是他下。棋盘之子,又像滚滚而来的朝堂。

九卿臣官如棋如局,纷纷之言充斥耳畔。

“陛下,今得秋收之喜,税收必增,陛下何不设宴以贺?”那是掌税收的治粟内史。

“臣近日听闻不少新奇的山珍海味,既有盛宴,不如一一赏之。”那是掌宫中事务的少府。

“陛下,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尚是空缺,不如先立御史大夫。”那是九卿纷纷附议。

在苍祝耳中,他们都是在说。

“陛下,你要听我说。”

“陛下,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陛下,你得用我们的人。”

苍祝一会儿便按住了棋盘,“他们荐女,无非是荐他们之女,他们荐官,无非是荐他们之官。天下是朕的,不是他们的。是朕要什么,而非他们想什么。”

火已燃起,噼里啪啦的柴火声伴着屋外婢女的吟诵声:

凤求凰兮吟同冢,朝露逢鹊比玲珑。

凰别凤兮难归林,残梦亡墓待身尽。

忘念情兮白头翁,浴火成灰永不生。

来世逢兮倘缘孽,我做男儿汝为妾。

棋落,鸡下了锅,煮起了汤。

苍祝被诵声扰了,便问,“她们在诵什么?”

“《男妾赋》,是司马长君被休的休书。她们没事就念着玩。”苍婧又起了锅铲。

棋已在,人却变。独来弈棋,苍祝没了多少兴致,“皇姐,这府邸越来越松散,你什么都不管。还变得不爱下棋爱做菜了。”

“管那么多干作什么?我近来就爱研究做菜。做菜跟下棋一样,修身养性,运筹帷幄。棋盘未必是你的,但菜一定是你的,”苍婧一手叉腰,一手便在锅中翻炒,还顺便问,“要不留下吃顿饭。”

苍祝想想她那没天赋的糕点,连忙摇头,“还是给会欣赏的人吃吧。”

于是傍晚时分,大将军带着小君侯从军营回来。

小君侯穿着铁甲,手持一剑,骑着一匹小白驹,颇有将军气势,“母亲,你看,我和父亲一样威风了!”

随着程襄的欢呼,大将军府的晚膳也开席了。

三人之席围在一起。苍婧备了各色鲜蔬鲜果,甜糕数道,鸡汤,还有烤鸡腿。

菜一上,那烤鸡腿最是遭殃,程襄和萧青见了鸡腿就穷凶极恶。

即便人手一个,他们啃着鸡腿还比着谁快谁慢。似在说慢的那个,下回可抢不到鸡腿了。

苍婧悠悠咬了口鸡翅尖,吃了口鲜蔬。一场鸡腿的暗夺战,甚是无聊,甚是幼稚,可她又被他们逗得一笑,“一只鸡一共两条腿,你们这样让鸡很为难。”

“鸡为什么为难?它多长几条腿不就好了。它身上明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长腿啊!”程襄道。

苍婧和萧青相视一望,他们想象了一只浑身长满腿的鸡……两人又嫌弃又觉得恶心,最后实在忍不了这古怪的画面,大笑起来。

只有程襄认真道,“这样鸡腿就不愁吃了呀。”

“鸡也不知道它要给你吃,不然它一条腿也不长,”苍婧说完,便把她盘里的另一只鸡翅夹给了程襄,“现在只有鸡翅膀了。”

程襄咽了咽口水,还是把鸡翅还给了苍婧,“吃鸡翅膀一定不能长高,只有吃鸡腿才能长高。”

苍婧转眼盯着萧青,萧青忙摆了摆手,力证清白,“我没教过这个。”

“那襄儿,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道理?”苍婧问。

“因为我看父亲喜欢吃鸡腿,他又长得高,那一定是吃鸡腿才长得高。”程襄据理力争。

“所以你和我抢鸡腿,就是因为想长高?”萧青恍然,“吾儿不可小觑,想来当了段时间的密探,才得出这个道理。”

“那是自然了。”程襄更觉理直气壮,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程襄饭食尤为香,“母亲这么会做饭吗?”

与程襄如出一辙的就是萧青,他赞道,“夫人好手艺。”

父子俩大快朵颐,那架势似在和碗筷显威风。

可苍婧怎么看,他们都有点虎头虎脑。

“我高兴就做,我做什么你们吃什么。”苍婧给他们各添了半碗饭。

父子俩齐齐点了点头。

到了秋日,天开始黑得早了。皇城里的宫阙更是昏暗。

苍祝得吏使孙尚一报:“溧王当场喊冤,并言陛下有所误会。一切罪责是孟皖和苍南之故,与他无关。然臣见溧王太子娶新妇,乃太后于民间的孙女。”

得此信,当夜一场噩梦。凄厉的哀嚎响彻圣泉宫。

“陛下不好了!”宫人们惶恐难安,只好再一次惊动了昭阳殿。

就闻宫人这一声报,萧如丝都来不及披上外衣,鞋履未着,一身轻纱就冲了过去。

“把烛火点上,快!”萧如丝吩咐着宫人,昏暗的寝殿里燃起了光亮。

寝殿里正回荡着苍祝的声声痛诉,“朕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杀你,你为什么不知回头!”

萧如丝也才看清苍祝正用被褥捂着头,他蜷缩在塌,似在哭泣,“为什么你要背弃朕,为什么你要杀朕。”

梦里是他被李温抛弃,被她背叛,被她万箭穿心,被她砍下头颅。

宫人不敢上前,萧如丝遣走了她们,一人走向了苍祝。

“不会再有人背弃陛下了,我陪着陛下。”萧如丝轻轻一抚苍祝的头,迎来他一阵惊恐。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得那纤弱的骨生疼。

因是烛光正亮,苍祝才得以看清,那是为他哭成了泪人的萧如丝。

苍祝立刻松开了她,“朕没事了,你回去歇息吧。”

萧如丝一来,又叫苍祝记起那烙刻入他脑海的字眼。外戚,这两个字眼简简单单,却都与他的血脉亲族挂钩。

他们一次次凭着外戚的身份背叛他,伤害他。这一回这个身份烙在了萧如丝的身上。

可萧如丝仍未曾离去,反将苍祝拥在了怀里。

深秋之季,她衣着单薄,赤着脚,正是寒冷交加。然依然要把仅存的温暖给他。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她怎会离他而去?为了他,萧如丝已卸下了心机,付出了她的真心。为了他,她一直努力成为一个温暖之人。

在最脆弱的时刻,萧如丝的相拥冲破了苍祝的心防。

会不一样的吧?他坚硬的心,还是因为萧如丝的执着松动了。前事种种,他的皇姐,萧如丝,萧青,他们都承诺过,都证明过……

苍祝惶惶不安问道,“你永远不会离开朕吗?”

萧如丝没有丝毫犹豫,“永远不会。”

即便是愚蠢的问题,就凭这永远不会,萧如丝被苍祝拥住。这个时候他们正如离了水的鱼,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从此以后,苍祝要萧如丝陪着,才能安眠。

天下有闻,萧夫人于宫中独宠。

很快,有臣官上谏道,“当今朝堂,太尉无人,丞相为萧夫人长姐之夫,文臣之首。大将军为萧夫人之弟,掌天下八十万兵马。愿陛下警惕外戚之祸,莫独宠萧夫人。”

上奏者为宗正丞祝庆丰。

至急之言扰在耳侧,苍祝只看着那官帽,“宗正丞为宗正官署第二大官员,掌外戚事宜。你奏此确实合了身份。可你女儿在后宫为美人吧?”

帝王敲了案三下。

祝庆丰仍恭敬道,“臣是望陛下小心。”

“朕要做什么,准你妄议了?”

于是,祝庆丰妄议之罪被贬出宗正官署,连带其女入冷宫。

自宫中美人被罢,大将军府前突然门庭若市。

一日上午时,府外有诸多朝中官来访。

大将军令管家道,“大将军与夫人外出游乐。”

又一日上午,府外仍是那些人来访,“大将军今日可在?”

大将军令管家道,“温柔乡中难坐起。”

府外人潮涌动,府内心间深沉,萧青坐于梧桐树下,不得兴致。

沉闷之际,只能赏赏花,看看树,然后口中念着,“夫人还没起来。夫人什么时候起来?好想和夫人出去玩……”

肩头有衣香至,一份柔暖紧贴了背,还有狠厉的目光投来,“你叫得烦不烦?以前我耳边都是婧儿婧儿,现在我耳边全是夫人夫人。”

“那我换着叫,反正你就是我夫人。”

“你夫人我想来问问你,你给自己寻的都是什么理由。”

他颇有苦色道,“那明天说我腰伤了,直不起。”

萧青的胳膊立刻被苍婧拧了一下,“能不能正经一点,这些事免不了的。”

“他们素来看不起我,怎么这些攀附之事都围绕在身了。”萧青扒着面前的草地,青草芳盛,可青草在手下就如若针扎。

前方尸骨遍地,就在他们大婚后一日。

耳边是玉指轻揉,夫人温柔可人,又为他一起神伤,“现在外戚唯你独大,他们想找你攀附,你若要避也是难。”

“此也是世间无奈之一也,”萧青一拂那些绿叶,“既然这样,那就索性不管他们了。”

“你不管,但他们还是天天来。”

萧青的耳怪是痒,转头唬了她一下,将她紧紧揽住。

苍婧一头青丝如瀑垂落,今日绾了一半发。雾纱似云柔软,他之戏弄甚是柔情悱恻,她不禁于他怀中一笑。

嬉笑之余,萧青还是困惑难消,“既然他们为臣,陛下为君,为何不找陛下攀附。”

苍婧捋起一发丝,挠了挠他的鼻尖,“只有同利同到者才会为一路。他们这群攀附之徒只为富贵仕途,达官显赫,却难成陛下之道。此乃利不同,道不合也。”

顺着发香,萧青凝神而愣,“那我与他们也非同利同道。”

青丝一拂他的鼻下,“他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你必贪图什么。”

萧青见爱妻眼眸微漾,“世间之利无所可图,还是图我夫人美色好了。”

一纸隔在眼前,萧青顿了顿,“这是什么?”

“他们就是觉得你贪图美色,所以送你一篇《美人赋》。”她说着还十分玩味地一笑。

此赋道:

庄周梦兮蝶似梦,佳人怀梦梦佳人。

莹簌留兮雨纷纷,芊绵芳草忘仙神。

兰芷玉兮绾天霞,一株飘香胜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