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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的长平侯遭人嫌(1 / 2)

你家的长平侯遭人嫌

旬安城仍是人来人往繁华国都,离开了三年再度归来,长街上的人比三年前还多,术士更是琳琅满目,一眼望去只觉鱼龙混杂。

府门前的小贩还是依旧在,见了苍婧回来有点愣神。随后撤了身,想是赶着去禀报。

管家说,“他都无聊了三年了。”

府内管家照料,入府之时就觉熟悉无比。

苍婧依然像往常那样等待着萧青的归来。不算太久,不算太长,又是一年春开。

在这一年里,萧青带回的小野人都成了宫中养御马的马侍。苍祝听说定襄的马养得都不错,看斐其勒养马有点意思,就让他到宫中养御马。

春暖时,萧青大捷而归,韩邪之兵彻底撤出了朔方。

他踏入故土,苍婧一如既往地奔入他怀中。

那一次帝王率百官亲迎,到底三年没见,苍祝还是有点念叨这个不讨喜的人。

谁知战功显赫的副将归来,竟然哭丧着脸,抱着她夫人说,“有人偷我东西。”

苍祝又没眼看他了,“什么样子,赶紧把他领回去。”

苍祝让苍婧直接领了回去。

萧青一路失意,他丢了一件东西。就是他和苍婧同带的那串朱砂手链。

“我就是怕丢,每回出去放得可好了,就在这里,”萧青指了指他左胸右下处,“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遭了贼了,他竟然偷我这个。”

归途中,他的营帐遭贼,其他什么都没丢,偏偏盔甲里的朱砂手链被盗。因为这事,回了家萧青的还提不起精神。

“莫不是敌军的探子来偷什么机密,结果偷错了?”

有那个贼专门偷行军人,偷还只偷一串手链?

“他盯着我盔甲偷的。小贼无德,不得机密,连我手链都顺了去!”萧青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半天。

苍婧解下了她的朱砂手链,“无论你那串在那里,它总在天地间的一处角落,依然是与我的这串在一起的。我们的约定不会改变。”

如此说着,才叫萧青这个可怜虫稍微好受些。

这终归是一场胜战,值得庆贺。即便可怜的副将未得封赏,苍婧还是挑了个风和日丽时,拉着萧青走上了旬安的长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旬安了,时隔三年。或许有些事不尽如人意,但旬安寻常人家生生不息,这般风景依旧。萧青喜欢看这样的风景。

他们一路缓行,还是在那条长街走着,行过小贩小摊,聆听世间风声,看尽万家灯火。

旬安的长街上多了小酒摊,酒摊前一身长衫男子坐在藤椅上,男子至中年,发束起,未蓄胡。

苍婧和萧青路过时,他便念起:“君子豹变,贵贱何常。青本奴虏,忽升戎行。姊配皇极,身尚煦阳。宠荣斯僭,取乱彜章。”(注:出自《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此声熟悉而不羁,咏赋而含笑。

苍婧停步而下,回眸一瞪,那中年男子书卷气颇重,目中沉着,就着那脸的轮廓,苍婧方认出那是司马长君。

多年未见,那落魄子竟拾掇得干净了。他剃了胡子,发也束起,显得年轻了,有了当年文豪的风采。

然他出言不逊,故意挑事,苍婧在他摊前直问,“又收了谁的钱,写这赋?”

“此赋非我所写,乃当今太史亲笔。都怪长平侯归来时摆了臭脸未受罚,还被长公主好生牵着回去。太史觉得他恃宠而骄,便做此赋,传之广矣。”司马长君甚是好奇地看向萧青。

他本想看看萧青是何眼色,他的白首不离经得起世间美色,可禁得起这样的讽刺。在别人眼里,他的战功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靠女人得了官仕。

可萧青一直在憋笑,笑得丝毫没有正形。

司马长君满脸狐疑,未来得及问。就看得苍婧拉下了脸,揪着萧青的衣袖,“你还笑?”苍婧鼓着嘴,好不作气,“他们司马家为什么爱写这个。”

旬安无论怎么变,也改变不了对萧青的偏见。非良臣名将出身,再战功赫赫又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姓司马,我可没写这些。”司马长君立刻为自己辩解。

苍婧白了他一眼,“你写的那些好不到哪里去。”

萧青轻轻一搂他夫人的肩,“我觉得他们司马家都是人才,先有以色媚主,后有身尚煦阳、宠荣斯僭,甚得我心。有太史记这一条,我这名分是逃不了,以后流传千古,谁还能说我与夫人不是一起的。”萧青不仅认了,还很赏识当朝太史写得这一句。

司马长君头一回听人这么认栽,还认得特别高兴。

苍婧的气在胸口化了半分,还剩半分只叹,“文人不怜勇将。”

“那也不是,文人就很爱魏广将军。”司马长君如做玩笑。

萧青仍是不在意。

反是苍婧颇为认真问,“你们到底偏爱他什么?论战功,当今以斩敌首级为算,他也比不上其他人。深入敌方攻战总迷途,又只知逞一时之勇。”

“那些刀剑之事太粗俗。唯是魏将军出身名门,一身骁勇,难得建树,生不逢时,总被人压一头。不像长平侯,为奴出身,竟得天幸,斩敌攻城,功冠全军。偏他身尚公主,恃宠而骄,怎么看都是佞幸,怎么看都不讨喜。”司马长君说说笑笑。

“你们是怜魏广还是怜自己?这怎么看都是因为魏广和你们同病相怜吧。”

“看破不说破,就是你这么给长平侯撑腰,没事又总和他出来扎人眼,你家的长平侯才遭人恨。魏将军就没人替他撑腰,又没人让他显耀。”

“我的人我撑腰,我就爱和他出来逛。”苍婧一抱萧青半臂,颇是娇蛮。

司马长君遮了遮眼,“你好歹也是长公主,怎么能任性至此?”

“只许你们看不惯我,不许我看不惯你们?”

萧青就在一旁看着苍婧与司马长君说来道去,她刁蛮任性,他任着笑着。

司马长君说不过苍婧,回头指着萧青,“你得劝劝她,别那么包庇你,遭人嫌。”

“我劝了怎么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又有什么不好,萧青巴不得呢。

司马长君彻底无言以对,递出一坛美酒给他们,“算了,争不过你们。可切记莫和别人这么争,回头又是一笔暗帐。笔墨悬之于思,思多则癫,自古文人多癫狂。”

司马长君难得不驳人,苍婧不免诧异,“换做往日,你不是该写上一篇豪文骂骂我吗?”

“我写不了豪文了,我卖酒了。”司马长君道。

彼时间若谈笑风生,在往些年这可是想不到的事。他们难免好奇司马长君的变故。

加之酒香四溢,醇厚香烈,司马长君邀酒,苍婧有些心动,问,“这是什么酒。”

“我酿了五年的陈酒,一喝就身暖如飘仙。”

萧青听罢,夺步而上抢过酒坛,好生放在司马长君的摊上,“大早上的喝什么烈酒。”

苍婧碎碎道,“不是说不管了吗。”

萧青双眼浅望,头微歪,他早已看破什么,“家里藏的酒你喝完了吗?”

“家里的酒不一样。”苍婧犟着嘴,眼神飘来飘去的。

“那买回去慢慢喝,这才刚早晨。”萧青还是得看着些,大早上喝烈酒多伤身。

司马长君有点看不下去了,“不用买,这坛我送你们了。”司马长君自己饮上一碗,就在酒下肚后长长一望街边行人。

昔日写赋的才子卖起了酒,酒摊的位置甚好,纵览街边人来人往。那个曾经扬言他夫人荒唐至极的司马长君消了不少戾气,反多了平和,还豪爽地送了酒。

萧青不禁问,“这是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不卖赋,反而卖酒了?”

“我是为了看女人。”司马长君道。

萧青神色一冷,“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禀性不改。”

司马长君坐在藤椅上,伸手一拂春风,悠悠道,“她说来生她做男儿我为女人,我不知如何做女人啊。就看看这世上各种各样的女人,看着她们来来往往。看着她们悲欢喜乐,说实话我看了这么多,一点不想当女人。这世上女人活得特别怪。”

苍婧从未听过一个男人说女人怪,便问,“哪里怪?”

“就这条长街上的女人,各个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她们出来抛头露面算是彪悍了。可十之八九都是为男人为孩子,一点没个自己的样子。就拿做饭洗衣服这件事,人人都不乐意做。当面不说,背着男人的时候人人脸上苦大仇深,嘴上骂男人骂孩子,手上在干,成天到晚都是抱怨。”

“这事我就闹不明白了,因为我家有下人。”苍婧道。

司马长君面容就像个怨妇了,“她们没有,可也不想做。那我问她们那不干不就行了。她们反问我,她们不干谁来干。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发现若要做自己,就得学你们那个前大嫂阿淳,她以前在这里卖猪肉,现在自己开铺子。老爹续弦生新儿,她一人起早贪黑忙进忙出。可这般忙活我是不愿,所以我是真不想做女人。”

“你见阿淳辛劳,可她或许很高兴呢。倒是你口中那些没有自己的女人,她们不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时常赞颂的贤德女人吗?”苍婧道。

“长公主所说正是我困扰之事。多少文豪歌赋这些女子为贤德,可喜欢那样的,我们却做不了赋中人啊,”司马长君显出困苦,“我想了这么多年没想明白,我赋中所写厌恨之人,我可成为他们,可我所歌赋之人我却不愿做。”

司马长君说上这番话,才是旬安城里最大的变化。

“那是你聪明,知道你所歌赋之人根本不是人。”苍婧说完笑了笑。

那笑让司马长君浑身一寒。

“你送我们酒,我也想送你一句话,赋中所写尽善尽美之人,不过是作赋人心中之私。”萧青道。

“如你们所言,那我便是最自私的人。”司马长君总有哀苦挂在脸上,道又道不尽,就又饮上一碗酒。

酒再香再浓,解不了人生之困。

“我若真应她下辈子做女人,要么就做上官曼倩府里的女人,到了一年拿了年俸就走,他转头娶新妇。要么就做那种只爱钱的,就是你们萧家那大哥新娶的,那女人十里长街都知道,眼里无人只有钱。这样终归好过些。”司马长君玩笑道。

萧青听了,不言不语。上官曼倩继续做着风流才子,那是他忽悠天子,可萧然不同。

“你别想下辈子的事了,想想这辈子的事吧。别男人做不好,女人也做不好。”萧青提着酒离开了酒摊,只剩司马长君一个人独想心事。

苍婧挽着萧青的臂,“你可是在意萧然的事?听说他拿了阿淳给的钱后,没多久就娶了长街上最漂亮的姑娘。若司马长君所言,那姑娘必然不像阿淳,她就爱花钱,也不会管萧然。”

“是他自找的,日后有什么苦头他也得受,”萧青依然是那样在意萧然这个名字。他的事从未是好事,人不安分,总搅得一地鸡毛,“也许这样都好,阿淳可以自在快活,他也自在逍遥,他们本也不合适。”

不合适的人分开就是喜事,各自放过,各往各处走。

有人分离,亦有人结合,天下合分,无常又有常。

孟伶和陆将军的喜帖传来了,又一对新人喜结连理,苍婧和萧青送上了大礼。

就在苍婧他们离开的三年里,旬安的岁月在寻常人身上依旧平平淡淡。在平淡之中,孟伶和陆将军朝夕相处,一起养狗,一起采药,一起问诊。

孟伶告诉苍婧,“傅师傅总说我笨,可陆将军从来不会说我笨。每回陆将军都帮着我和师傅吵架。他们吵着吵着就吃口我做的糕点,喝口我泡的茶,然后一笑泯恩仇。”

有回采药孟伶遇到了一条山蛇,她没见过蛇,虽然样子恐怖,但她不知怕,想抓回去问问能不能做药。陆将军吓得带着她拔腿就跑。

那一日晚霞灿烂,拥抱着世间,孟伶有一种奔入了世间的感觉。

以前她逃出府邸,和那个玉郎闯入世间时她是很害怕的,但陆将军带着她跑,她却一点不觉怕。

陆将军还为她改了个习惯。傅师傅有回和他吵架,骂他,“三天刮一次胡子,两天洗一次澡,五天洗一次头,娶媳妇那是做梦。”

陆将军本执意不改,“那叫男人本色,女人喜欢。”

谁知被孟伶听了,嫌弃地一吐舌。

陆将军立刻变了脸色,“小爷我最爱干净,刚才是唬人的,不信,我现在就洗澡去!。”

从那以后,陆将军每天都自己拾掇干净了。

那些寻常事孟伶说得欢欢喜喜,陆将军听得脸红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