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本宫看看谁死
这一仗又从夏天打到秋天,战报来临悲喜交加。苍祝举全国之力支持河西战役,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但是有些人并未按他预想的战术取得胜利。
此战,陆平安负责引开韩邪兵马的注意力,不料迷失方向,未能按计划与常寿汇合。苍祝没想到陆平安离开了萧青真的打不赢。
延误军机是死罪,但苍祝又不能真罚他死罪,战术是苍祝定的,令是他下的。苍祝只能罚去了陆平安的安夷将军,并让陆平安交一百赎金代死罪。
魏广更是让苍祝头疼,他竟然在行军途中甩开了张子文,独自突进数百里,迷失方向,被左贤王四万骑兵包围。
魏广四千骑兵对四万骑兵,他让四千骑兵不停地向四万骑兵发起进攻,四千骑兵全军覆没。张子文援兵赶到魏广方脱险。苍祝念魏广年事已高,未封未罚,让他回家颐养天年。把罪算在了张子文的头上,以削侯赎金代了张子文死罪。
战事最终的胜利只是常寿,他一人率一万骑兵直入荒漠两千里,力挽狂澜,歼敌三万余人,伤亡三千余人。迫降诸多韩邪臣子王孙近三千人,并有韩邪浑邪王携五万人归降大平。
这对常寿而言是大战的结束。但对大平而言是,一场新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举国上下的太守府衙都接到了来自张长明的命令:“奉陛下旨意,各郡县征两万车马于民,前去接运浑邪王,征万金于民,赏于浑邪王,征千人,侍于浑邪王。为限三天。”
第一日,严秉之一动未动,将张长明的官书团成了一团。
官家府库早已为战事倾尽。为了接应浑邪王,让他们一路顺风地达到旬安,官府向百姓借钱借马,还调百姓去侍奉浑邪王,这些都是混账之事。
第二日,旬安满城百姓不出,藏马藏人藏财。严秉之未做强征,他更像在等待什么。
第三日,严秉之起得早,备了早膳给赵蔓芝和孩子们。
赵蔓芝和孩子们用过早膳后总觉得困顿,又去睡了个觉。
午后,阳光热烈,晃着人的眼睛,把赵蔓芝晃醒了。醒来来时,她已经在马车上了,身边还有她的孩子们。
她手中有一封信,信上道:
“我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我对不起你和孩子。百姓无辜,你无辜,孩子无辜,我担死罪,横竖一刀。此生去矣,负你在此,来世相还,做牛做马都跟你。莫再回头,带孩子们走,走得越远越好,盘缠俸禄皆给了你。日后若遇好人,再嫁了,莫苦自己。”
马车里什么都备好,被褥,吃食,俸禄,满满一车皆是给赵蔓芝和孩子们的退路。可严秉之没有给自己退路。
“严秉之,你混蛋!”赵蔓芝破口大骂,掀了车帘就朝车夫喊,“回去,回旬安!”
午后是传说天地阳气最足的时候,这个时候行刑,可以把死亡的怨气灼烧殆尽,但怨气又岂是将死之人。
集市被百姓所围,今天御史府下掾史亲自监刑,要斩了严太守。
严太守其罪便是未能凑齐两万车马、万金和千人,视为渎职。
当斩之下,苍婧带着家兵冲上了集市。苍婧站在严秉之身前,一群家兵围了严秉之,把严秉之身后行刑之人推出。
严秉之这颗人头未落地,人却显得呆滞,“长公主,你怎么来了。”
“你是安排了干净,但你府衙的官吏见不得你死,跑来找我们了。”
也就是因得于此,苍婧二话不说带了家兵来劫人。那门口的小贩看愣了,嘴里叼着个大饼不知要不要跟上。萧青把他提了去,带着他去面圣,借他的口让他好好报报,严太守当天被定罪斩首,他们是去集市救严太守。
严秉之没想过求任何人,这会儿很是愧疚,“我不想连累你们。”
“少说废话,帐回头和你算,”苍婧望着那掾史,“斩太守,定罪为何不是带至吏府,连廷尉彻查。这才半天的功夫,掾史就定死罪下官文,说斩就斩,可明陛下?”
掾史理直气壮道,“张御史所定律法严刑,如严太守此等明目张胆违抗官令者,当斩则斩,无需禀陛下。”
“当斩则斩。好,把人带走去见陛下。”
掾史被吓住,缄默片刻,“长公主你劫人,这是……”
“是死罪,”苍婧替他说了,淡然一笑,“可你若想斩本宫,还得一步步来。太守本宫带走了,他报不了吏府,你替他报。报至吏府,吏府报廷尉,廷尉报御史,御史还不能动本宫,得叫上宗□□一起审,最后一并禀了陛下。可不是像今天这样任你们欺上瞒下,当斩就斩。”
因为苍婧这一句话,集市彻底乱了,百姓愤慨不已,冲向了监刑的掾史。
掾史一面口中骂着刁民,一面捂着官帽躲向监刑的案后,“长公主你这是聚众闹事,也是死罪!”
“那你怎么还不去报给吏府?”苍婧让家兵把严秉之拖起来。
忽而一声低泣传来,严秉之竟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刚才要被斩的时候不哭,这个时候哭。”
“我逃过一回死,就想蔓芝和孩子们。可是陛下不会要我活的,他最讨厌我了。”严秉之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死一回准备好了,死第二回还没准备好呢。
“你这么认为,张长明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敢杀你,还欺上瞒下。”
“长公主不这么认为吗?”严秉之抹了抹眼泪,要他做好死第二回的准备还有点难。他起了些许求生的念头。
“去了就知道是谁死。”
张长明很会看人眼色,很会刺探圣意,但是在严秉之这件事上,张长明实在太自信了。许是那几月前严秉之差点死在圣泉宫的风声遍传,让张长明确信苍祝想要严秉之死。
集市的另一头传来阵阵呼救,“救命,救命!”
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骑着马,马上驮着个人。那呼救正是张长明,而那骑马的人气宇仍是轩昂,眉目仍是倔强。
“刘昂。”苍婧惊喊出那个名字。
刘昂竟然劫了张长明来集市,张长明看到集市上的官兵和掾史,扑腾着双脚大喊,“刘昂挟持本官,罪当处死,快杀了他救我。”
“掾史,你就别乱掺和了,”苍婧冲出了半身,掾史不敢妄动。苍婧望着那风尘仆仆而来的刘昂,直喊,“刘太守,你把张御史带来,不如随本宫同去面圣。”
“面圣可以,但我要在这里面圣!”刘昂停了马,把张长明拖了下来。
刘昂穿着一身官袍,若冲入旬安的利剑。
“他还是老样子,痴得很。让他闹吧,我们走。”苍婧带着严秉之走了。
就在集市里,一个淮阳太守把当朝御史大夫押到了刑场。这里的血干了又洒,洒了又干,已经深深地染上了红黑色,再也擦不干净了。
就在这里,刘昂挟持了御史大夫,在百姓面前指着张长明道,“他就是当朝御史张长明!”
刘昂在集市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个人人喊打的张御史在百姓面前露了真容,不停遮着脸。
在阵阵愤慨声中,苍婧带着严秉之上了马车。
刘昂闹得再大再凶,想要在集市面圣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皇城军带走,等待他的只会是帝王的问责。
闹吧,让他们都闹起来吧。
苍婧闭了闭目,在马车里颇为沉静。
圣泉宫里集结了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人,长公主,长平侯,旬安太守,还有一个小贩,一个掾史。
苍祝听了严秉之的事,没论他的死罪,只盯着掾史,“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利,不报就斩?”
掾史就此默声,不敢以当斩就斩来答。
“那陛下好好审审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退了。”苍婧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