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太多了,我自个儿穷高兴还不成吗?”
他沉默了一会,抿抿唇,清洌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我以为你会过得很好。”
她笑笑。
“拿了外公的支票,为什么还住在这种地方?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那么多钱不够你租个好一点的房子?”他的声音明显冷下去,带着点刻薄的讽意。
她摊摊手,很快的回答道:“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面子比里子重要的多。身上穿的,用的哪件不得是名牌?”
说到这,她才想起今晚自己糊里糊涂就睡着了让陆铮送回来了,周沫的衣服和鞋子还没还给她!
陆铮看着她,并不说话,眸光淡漠。
她摆摆手:“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她迈开步子,他没动。但是过了一会,那脚步声又跟上来。素问停在单元楼前,转过身对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他停在原地,掏出根烟,点燃,算是默许了。
素问赶紧跑上去,拿了他的西装外衣又下来。那根烟他夹在手里,没抽,只任它燃着,顶端的火星忽明忽暗。
“还你。”
陆铮挑眉看她,深黑的眸里隐约带了丝不耐。
他掐了烟,伸手去接衣服的时候忽然用了力,手顺着布料扼住她的腕,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就撞进他怀中,撞得生疼。
他的手锢在她后背,铁臂一般勒着她,像要将她嵌进身体般的用力。
“回到我身边。”
低沉的声音漫过他的喉结,带起胸膛的微微震动。素问乖巧的依偎着他,把下巴轻轻放置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廓。
“可以。”
轻轻巧巧的两个字。搂在她腰肢上的手一紧,将她抱得更加用力了。
“不过……”她的声音隐了微末笑意,“如今要涨价了,老板。”
修好电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向茹打着瞌睡躺下了。
素问出了一脑门汗,擦干净手上灰,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再出来洗衣服。周沫的礼服裙她不敢浸泡在水里洗,只好用手把沾到灰尘的地方搓干净,然后拿到阳台去晾起来。阳台上夜风十分清凉,她忍不住就站了一会儿。
夜已经深了,国槐夹道的胡同里透出一点朦胧的暗红色的灯光,像是渴睡的人,在眨眼睛。她惊愕极了,踮起脚,淡而模糊的光线里隐约能分辨出宝蓝色的车身。
她心虚一般立刻收回身子,不敢去深究这么晚了他留在这里的意图。沉寂的夜,回忆却不可抑制的漫上来。
他的外公开出支票递给她时倨傲的神情,还有那句:你只会妨碍陆铮。
她都不太记得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接过那张支票的,只记得一张薄薄的纸片,红色的格子里,老人的笔迹潦草而苍劲,大笔一挥,末尾七个零,付款期限是十天。
有好几次她想把那张纸当着老人的面撕了,然后告诉他:“我不稀罕!”
没吃过没钱的苦头,就不会知道钱的好处。
她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掌肉,走出陆家的时候手心已经洇出血来,缓缓凝固。她就藏在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看着陆铮一路追出来,最后吐血,倒下,她的身体也慢慢软溜下去,像是被人抽掉了筋骨,粗糙的树干抵着额头,她死命的重重撞上去,撞得血肉模糊,血一直流下来,糊住了眼睛,她再也看不见陆铮的样子了。
呼——
她倒吸了口冷气,靠在纱门上。身后,传来向茹轻微的呼噜声。这样的夜,连星星都很难看的到,却有两个人,同样陷入了难眠的尴尬。
陆铮坐在车里,取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点上。车厢里始终缭绕着淡淡一圈烟雾,他深吸一口,缓慢悠长的吐出,就像是那时的痛,无声无息的绵延着,隔了三年,还是历久弥新的提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