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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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没有力气继续整理新家,只是阴沉着脸埋头爬进藤床里。藤床里的干草刚清理出来,扔到火里当燃料,下面的床垫不够厚实,膈在身下刺得人痛。她翻了个身,觉得手上被划过一道,抬起手看看,手背上就是一条新鲜的血痕。

……至少可以开始长茧了,她苦中作乐地想。就是以后要小心一点,不可以再随便受伤。可是往好的地方想想,这里有这么大一个内陆湖呢,再也不会缺水喝了,也不会缺食物了。新家的地点很好,真的很好,甚至比神奇小溪那里还好。没错,贝莉儿试图说服自己。在荒野里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水边更好?所有的文明聚居地也都是在河流边发展起来的。

可是贝莉儿只想尖叫,只想痛哭。她恨自己的无力弱小和烂好心,当白龙对她说“给我送食物”的时候她就应该抄起石头砸他丫的,再不济她也可以直接打包行李走进原始森林里让他抱着他的什么宝藏一头龙见鬼去。或者当白龙第一天掉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应该上去给他一刀帮他走一程。

他死了她还更方便呢,剥他的龙鳞,喝他的龙血,吃他的龙肉,还不用提心吊胆地等他醒来,怕他一口吃了她,累死累活伺候大爷,最后还要被净身出户扫地出门。

她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她伤心欲绝地想。什么都没有了。沉睡的白龙给她的是温暖的依靠和避风港,当他醒来就抢走了她的家。贝莉儿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把那个地方称之为“家”——那当然是她的家啊。最开始的,每天晚上入睡前安心的源泉。贝莉儿闭上眼还能想起下雨的夜晚。那时她还什么都没有,一身的狼狈,无处避雨。她躲在白龙的下巴旁听着他的呼吸,雨声打在他鳞片上,叮叮当,它们清脆地歌唱。

什么都没有了。

她将手背按在流泪的眼睛上。过了一会儿,小黄无声地跳进来,卷着尾巴蜷缩在她的臂弯下。

或许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贝莉儿在难过,它只是养成习惯,当贝莉儿上床躺着它也会跟她一起躺着。贝莉儿转个身,揉了揉毛团脑袋,抱住它亲一口。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铲屎官都这样,不管生活如何让你难堪,当它安安静静甩着尾巴凑过来压你身上,那种毫不客气的重量会让你觉得,你真的有一个可依靠的港湾。

说是这么说,然而接下来好几天贝莉儿都情绪低沉。这种低沉和怒气甚至让她忽略找到盐的欣喜——没错,她在湖边找到盐了。第二天清晨贝莉儿被动静吵醒,她拿着刀出去查看,发现有几头鹿在湖边饮水,然后它们走进一个山洞里。

鹿有什么必要进一个山洞?贝莉儿也进去看,发现它们在那里舔石头,一种黄黄的、半透明的,看起来像是结晶的一种矿物。贝莉儿敲下一块回去研究,最后发现那是石盐。

好,她有盐了。贝莉儿拿着这块盐死气沉沉地想,要不她就别腌肉保存食物,要不那头死龙就终于有理由更加苛刻地压榨她了。

不管怎么说,有盐还是能让伙食的质量更加往上涨涨,当然贝莉儿不打算给白龙这种待遇。说来奇怪,贝莉儿没在这处树林发现过肉食动物,湖这边的鱼也没有经历过捕食者——它们很多,又肥、又傻,拿着鱼叉插起来就一条,特别好抓。

当然插鱼技巧也是要时间练的。白龙坠机两次后这里出现的动物越来越少了,贝莉儿不想太杀鸡取卵,影响自己的长远攒肉大计,为了姨妈着想,她这几天还穿上了珍惜的t恤和牛仔裤,吃剩下的肉松和鸟蛋,就什么也不干,专心观察湖里有什么食物可以吃,一直等到第三天下午期限临近她才不得不卷起裤腿下水捞鱼。

她叉中了五条鱼。贝莉儿给自己留下两条,另外三条拿去给白龙。大叶子包着三条手臂长的鱼放在白龙面前,他竟然还穿上了舒适漂亮的衣服——他妈的,他竟然还有衣服。一件银色的长袍,衣襟和衣角嵌满闪烁的水晶宝石。人形的巨龙静静地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看日落,贝莉儿走近他身后时他才回过头来,湿润的银发和竖眸在晚霞中焕发灿烂的光辉。

他大约是刚出小溪,知道她要来,所以特地这样穿戴整齐等她。啊,被一头巨龙如此礼貌对待,真是荣幸之至。贝莉儿面无表情看着他。她一身水,头发又湿又乱,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鱼鳞还冒着腥气,衣服和裤子脏破得像精神错乱的疯婆子,在整齐美丽到炫目的白龙面前她更像是个没眼看的垃圾。“食物给你拿来了。”她把鱼放下来。周围的肉不见了大半,也对,想想他的体型。抱歉就只有这么点食物给你。贝莉儿幸灾乐祸。

白龙往大叶子上看去。什么也没动,叶子突兀的少了一块,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鱼。贝莉儿竭力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看着他:“没问题我就走了?”

玛利多诺多尔能察觉她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嘲讽和怒气。他看着她,她身上还是有血的味道。“你还在流血。”他说,不由自主地想或许她是来通知他她要死了。但旋即又停止这种想法。人类看起来很狼狈也很讨厌他。这样就很好。除了这种威胁的关系,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食物为什么不是熟的?”他问,人类楞了一下然后瞪大眼怒气冲冲地说:“抱歉,老爷没吩咐过我不知道。要不我现在生火给你做?”

她还是一点都不怕他。玛利多诺多尔想。他不喜欢这样。他应该露出牙齿威胁人类,让她害怕听话。但是看着她这样凄惨的样子,他又会觉得这样是有些欺负她了。“下次送来的时候,要做熟的。”他冷冷地朝她伸出手:“走过来一些。”

贝莉儿依言走过去。玛利多诺多尔拉起她的手指甲往手腕上一划,血流出来,染满他的手。他静静看了一会,这样就够了,让他能接近小溪。几滴水滴凭空出现在贝莉儿手腕上,她的伤口恢复如初。白龙重复对她说:“死的时候,要来通知我。”

然后贝莉儿眼睛一眨就已经出现在了草地边缘,就在白龙当初躺的那个大坑旁边。白龙的身影远远的,他又回过头去看夕阳,画面和她来时一样整齐、干净、唯美、忧郁冷艳,除了他手边多了一叶子包鱼。

妈的,鬼知道那有什么好看。这家伙的美丽都是建立在压榨她的劳动之上。贝莉儿怒气冲冲地回去烤鱼吃。你想吃熟的是吧,好我就给你熟的。

下一个三天,贝莉儿给白龙送了一袋子螃蟹。

放进水里直接煮得红彤彤的螃蟹,也是又大又肥,张牙舞爪地伸着八只脚,横七竖八躺在草兜子里,还随着热气冒香气。贝莉儿尽力做得美味,一捞上来就涮壳,泡盐水吐沙,丢水里煮,出锅立刻捞上来送来。

螃蟹新鲜美味,香气扑鼻。玛利多诺多尔看了螃蟹很久都没说话。人类谦卑客气地问他:“你会吃吧?不用我教你吧?”

怎么吃……他当然知道,怎么吃。他没有回答,直接把人类送到了大坑边。人类跟上次的怒气冲冲完全不同,她拍拍屁股哼着歌走了,就好像他听不见似的。玛利多诺多尔拿出一只螃蟹。滚烫的壳在他手上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温度。他试着掰下一只钳子看了看,红壳里面是雪白的蟹肉,淡淡诱人的香气随风送入他的鼻子。

玛利多诺多尔犹豫地张口把钳子送入嘴巴,牙齿合拢,咬下。

咯吱。他咬碎了一嘴壳。

她去柴火堆里翻了翻,挑出来一根直直的硬木,大约两根指头粗细,用膝盖利落一磕折断了,两端各斜崩出一个尖,再把毛刺弄掉,就弄出两根粗糙的短矛来。再找块脆石一砸——矮崖上被白龙砸下来的石块有不少尖锐棱角,随便捡块顺手的稍稍修正一下,两片木片夹着用藤绑起来,也是一把合格的石刀了。

贝莉儿拿着短矛和石刀拎着鸟去了溪边,这儿有点靠近白龙嘴边,她“占用”小溪的河段越来越宽了,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有点发毛。不过贝莉儿也没办法,上游喝水,中游洗漱洗衣服搓泥巴,也就下游能处理处理下水。神奇小溪像是一段暴露地上的地铁路段,清澈水流奔腾着从石头中涌出,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又流进地下。

本来这距离是够用的,奈何旁边白龙的大头占了一小半路呢?它最近的距离离小溪只有五米宽,贝莉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背靠它干活的。没奈何,只有自己挤挤。

然后开始干活。贝莉儿脱了衣服放好免得血污弄脏,再把鸟在溪边摆摆正。鸟看着小,实际上份量倒很实诚,足有她一怀那么大,抱在手上沉甸甸的质感。贝莉儿特地把鸟脖子拉长放平,半跪着举着短矛做出一个最好发力的姿势,把自己吸管戳奶茶盖的手感再回忆一遍,然后她比划两下,一矛下去,利落地给它喉咙来了个对穿。

再把短矛拔出来,血缓慢地从洞里流出来。这个流速已经不新鲜了,贝莉儿放弃了烤血豆腐的想法,转而用石刀继续撕裂伤口,直到划到肚子上,弄出一个可称为开膛破肚的大口子。

然后就是放到水里漂漂干净,贝莉儿之前不洗它也是挺担心神奇溪水起效。形容“起死回生”毕竟只是个惊叹它神乎其技的形容词,但不至于真的硬了的鸡也能活过来在水里走两步一飞冲天吧?贝莉儿考虑再三,决定不冒这个险,还是先把它拉了再放进去洗,谢天谢地死鸟依旧是死鸟。

她就在水里清洗了它的内腹,掏干净内脏——细细一想连个手套都没有,亲手伸进去撕扯这感觉还是蛮酸爽。架不住吃饭最大,贝莉儿两眼放光地把鸟处理干净,两臂抡起来简直像个小旋风。

掏完内脏,合上肚子,泥巴糊糊好,再把鸟团起来裹住,弄成一个不那么规则的大泥团,塞进石灶底下烤。贝莉儿毕竟手生,搞到吃的就能精神焕发也只是精神焕发,弥补不了技术上的缺口,当她搞完这些也已经到太阳开始西下的时刻了。洗洗手,去草席架子里翻翻叶子,趁还有太阳再垫上一层晒最后一波。

吃肉的威力像永动机驱动她向前,贝莉儿继续去做日常——给白龙浇水、洗衣服、叉树杈上烘干,她晚上还要睡哪,搞完了再去捡柴火攒明天你的量。哼着歌在夕阳余晖下回来,还顺手拖回了两段矮墩墩的圆木。这是白天大鸟追杀贝莉儿时被余波殃及的受害者。当火球穿过小块的树干和石头,可能体径太小没有全烧毁,也可能角度精准投了个空心球,还有可能后力不继没有完全穿透,就有这么巧,满地残骸里,贝莉儿发现了两个。

这和中大奖也差不多。祸兮福之所倚,现在这两块还不那么合适,只是一个平面上有个不规则的小浅坑,另一个深很多,但是有一边边缘都被火烧没了,整个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形,总之要拿来修修才能用。贝莉儿高高兴兴地把圆木放进她的家当里。然后穿好衣服,把叫花鸟的泥团从火堆里滚出来,搓手准备开饭。

这时贝莉儿突然听见吱吱声,熟悉似曾相识。她停住动作,抬起头找声音来源。天已经黑下来了,火光映红贝莉儿的脸,光线边缘那头白天跑掉的小兽一撅一撅地跑了过来,长长的耳朵现在精神地立在头顶一前一后地晃,它身上的毛全干了,特别蓬,被风一吹簌簌地摇,浅了不少的软黄毛色像枫糖一样可口。它整个兽像个炸开的大毛团子,或者说是那种风卷草之类的……它跑起来的时候一错觉就还真感觉是在地上滚。

贝莉儿从它胸前还没洗干净的那片暗红确定了访客身份。她放下要砸破泥团的石头,捡起放在身边的短矛,但没有拿起来给小兽看见,就只是神情平静高冷淡定地坐着,看它回来到底想干嘛。

小兽发现她注意到它就特别高兴,声音高高的“吱~”了一声,耳朵更频繁地摆起来。它跑到贝莉儿跟前,把嘴里叼着的什么东西放在地上推给她。

那就是几片草叶,夜色深沉,叶片上冷硬的绿几乎看不见颜色,只剩叶脉代表的那一条线,夺目的火红色的光。是贝莉儿白天抢的水晶草。

嘎?贝莉儿想:这是上供?

小兽欢快地叫起来,蹲在她面前摆着耳朵,看起来一点都不记被抢劫的仇,又或许是它迟钝的脑子终于想起来救命之恩,见贝莉儿要这些水晶草就找更多的来给她。贝莉儿谨慎地将手放在水晶草上方,盯着小兽的眼睛问:“……给我的?”

小兽轻盈地甩了甩尾巴,一对晶润的小黑眼珠期待地看着她。贝莉儿把手盖下去,手心笼罩住草,硬硬的质地摩擦她的皮肤,小兽尖尖地叫了一声“吱~”声音里都听得出它的兴奋。

……看来确实是给她的。

问题是贝莉儿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怎么用。她确实亲眼目睹看见眼前这幸运儿吃着叶片和火场里逃过一劫,但问题是是否能把这两个事例因果关联在一起呢?吃了草叶再把手伸进火里,她还没这么傻。但不管怎么说,有就是好的。贝莉儿刻意当着它的面慢吞吞地取出裤袋里的草叶,和地上的收在一起,再慢慢一把抓拢起来。

小兽动都不动,乖乖地蹲在原地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摇尾巴。贝莉儿想了想,就站起来,走到草席旁边,把草塞进软叶垫子深处。期间每个步骤她都回头看一眼小兽,结果第三次回头的时候她看见那对长耳朵贴在她的泥团上……它都不怕烫?!等等这不是重点!“走开!这是我的!”贝莉儿赶紧大喊出声。小兽吓得抖了一下回头看她,见她跑过来又欢乐地把一只耳朵贴在泥团上,小鼻子拼命嗅。

“吱吱吱。”声音急促低起来,连着喉咙里发出来的小呜咽,露出一种迫切渴望的恳求。“不行。”贝莉儿用脚把泥团从它鼻子上踢开:“这是我的,不能给你。”她又不打算养它,才不要和它分享食物。小兽赶紧跟上去,一只耳朵死死贴在泥球上,再偏头看她,眼里渴望。贝莉儿硬起心肠说:“不行!”再卖萌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