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他的白月光和宿敌都是我16
你是不想他难过……可我呢?
16
这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
千横派众人下山时,山庄下的城里便开始流传起这场事故的经过了,待到几人在师父至交好友那里等着那兵器铸成。
这事迹伴随着一个轰然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
天机门许久未曾动过的天榜竟是增添了一个新名字:李妙峰,时隔多年再次出现的绝世剑客,一遭现身竟是这般古怪。
至今,谁也不知他来的原因。
茶馆里的说书人却早已拟好了合适的说辞,又是一篇江湖儿女情长的佳话。
“且说那日,神剑山庄发生了一件天惊地破的大事情,轩辕不伤真的拿出一把宝剑,也真的有一位高手而来。可他不是为了剑。”
“那是为了什么?”台下众人纷纷问道。
“为了出剑。”
“他只出了一剑,就走了。那把剑至今还插在那山庄比武台上。”说书人头戴方巾,长长胡须,语意感慨。
台下就有人叫喊:“昨日你,你还说的是他是为了轩辕小姐而来。”
说书人坚决道:“那你肯定是听错了。在下的故事,从来都只是讲述高手的风采气度,而非涉及情爱。”
因这话,场中人一片唏嘘。
茶馆对面酒楼三楼,白衣男子摇着一把折扇,语气淡然,“你何不让他编排下去?左不过也就多了段情缘。”
身旁男人维持静默。
这白衣男子长相清隽,身形高挑,偏偏有段动人的细腰,让人浮想翩翩。
“生气了?”
他挑了挑眉,竟有几分疏狂,邪气。
回答他的是一个略有些强硬的怀抱,身旁男人将他抱起,放置床榻上,低低的出声问:“你……可是彻底恢复?”
男人当时的确担心,只因这人的功法与众不同,越到要紧突破时期,反倒会有一段时间需要静修、克制。
切莫不可动诸武力。
他能化作少年姿态,原因却在于自他突破先天层次,晋升入真正的宗师,便是这般模样。
倒是如今形态,因功法所致,能够形体增长。
师明佑有些无语,说道:“那还用说。”
谁会想一直维持孩子的模样!
他自己都没想过,再一次踏入真正的宗师境界,竟会……竟会身高缩水,相貌年轻,真真成了个稚气少年。
李藏峰依旧不放心,怕他是在倔强,遂以内力探寻至他心脉,内息,这事情他做的千熟百练。
师明佑察觉到这波内力,慰贴地渡入丹田,流转全身,一时间微凉的身躯也暖和了,他将身体往里面埋了点,任由着这个怀抱。
“若是其他人,这般行事……怕是刚刚靠近就被我的内力震死,幸亏你的内力和我的交融过,还算熟悉。”
“下次记得先和我说下。”
师明佑闭上眼,声音懒懒地=的,莫名带着点小郁闷。幸好刚刚没其他人,不然被公主抱,超级丢脸的嘛!
李藏锋低头。
他望着这人,久久未曾出声。
他无疑是渴望着某种接触的,似乎这样才能心里有几分踏实的感觉。他也明白这是对方的许可。
幽静的小山谷里,除却几声鸟声轻鸣,更多的是锻造的敲打声音。
这是一间不算大,却五应俱全的铸剑室。
“臧老头,你还没铸好兵器?”
臧海平吓了一跳,就见打开透风的小窗前站了个白袍青年,端是一张清朗面孔,却戏谑地望着自己。
他见过这张脸。
恰如,多年前这张脸多是着青袍,坐在赤峰谷内的桃花林下出神。他自己说是练武,可倒无人知道练的什么武。
白袍青年笑吟吟道:“多年没见,总归也不至于这般惊愕过度吧。”
臧海平还未出口。
“接着。”
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打磨兵器的案台上出现了一枚黑金色的类似圆形钱币,略厚的块状物。
“赤精!”
臧海平神色微变。
赤峰谷因它而立,也因它而亡。
此物可谓千金不换,但凡铸造武器,加进去后可使锋利度、柔韧度增加几倍。
“成色不错吧,加点进去。”白袍青年站在窗外,清风拂来,吹过他鬓角的发,风姿闲雅,难以形容。
臧海平少见的沉默,他迟疑了许久,开口问:“当年……”
白袍青年打断了他的话,只道:“臧老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臧海平微微一震,神色难平,“在下知道。”
“唉。”
“我都打不过那人,你就是想……那也是徒劳。就连这点赤精,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
白袍青年略有些惆怅说。
臧海平:“……”果然是最不忌讳声名的宗师吗?连偷也能说出口。
师明佑转身眺望远处,发出一声轻笑,道:“不过,你好友那个弟子说不定倒有可能。”
“你就好好给他锻造出一把绝顶神兵,助他一臂之力吧。可惜,你没有个孙女,不如死命赖上他也不错。”
这笑声清朗,伴随几分调侃。
臧海平略有些尴尬,心里不由得想:这位宗师倒还真是多年未变,犹爱乱点鸳鸯谱。
臧海平拿起那支铸成的试炼品,想了下问:“师真人,你觉得这武器叫什么好?”
师明佑擡眸一看。
那是一柄通体幽冷,圆润的长杆笔,精悍劲气,约莫六尺长,笔头尖锐。
“点苍。”
臧海平为这名字微震时,那白袍身影已然远去,只留下一声幽幽叹息,“点指苍生,岂不妙哉。”
这片城镇不可避免地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许是为了那个震惊天下的消息,谁不想见到一位宗师,得几句指点,更何况是那位,当年就爱指点他人。
殷景山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
在千横派的前两年,他半分气感都无,依旧日日如常,他看高山,见流水,听鸟鸣……没有其他人,掌门忙于商道,山上往往只有他单薄的身影。
门派山峰上风景独好,怕是祖师当年选了很久。
他并非不喜人间繁华。
他只是……有种近乎自虐的倾向,这点怕是从未同人倾诉,剥开自己的内心是很难的。
幽深的竹林里,他的脚步声很浅,很淡,这几天他习惯来这里走走,偶尔他会质问自己:他是不喜红尘,还是……害怕呢?
忽然,殷景山听到了一曲轻快悠扬的笛声。
他不禁寻着这声音而去,然后他就望见了坐在湖边的白衣少年。此时,已入深秋,他披了件有些厚重的大氅,正徐徐吹着笛。
殷景山没有作声。
笛声尽了,少年似是起身,转头时,有些惊喜地说:“咦,少侠,是你,好巧。”
“好巧。”
殷景山开口道。
这话平平淡淡,毫无半分感情,有几分像是你就演吧的意味。
少年难得语塞,他还以为这种闷葫芦不会怼人,着实好欺负着呢?
他干脆站起,懒得装了,气呼呼道:“好吧,你见到我不开心吗?我就有那么讨人厌,亏我还觉得自己可讨人喜欢了呢。哪有你这种人,我都吹笛子讨好你了,你还是这样……实在是太坏了。”
“开心。”
殷景山望着他,出声说。
少年微怔住,随即高兴地说:“这才差不多嘛!对了,那天我晕倒后,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同我说说,行吗?我睡了好些天,什么都不知道。”
湖边光景很美,天边落下的少许光洒在水面,亦将少年面孔照的动人,脸颊处微微泛着健康的红。
殷景山问:“你好了吗?”
白衣少年笑吟吟道:“嗯,其实不必担心啦,像以前我中过……也不是,总而言之,这毒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
殷景山眉头微拧,“你以前也中过毒?”
少年:“……”说漏嘴了,他为了炼制毒药,总有不小心中招的时候。
“少侠,就别纠结这事情了!”白衣少年有些懊恼,随即轻快的向前走,手里拿着那支玉笛挥了几下。
“总而言之,那都不重要嘛。”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殷景山沉声道:“我以为……他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少年呆了下,声音变得轻软:“哦,你说他吗?我才不需要他保护,你可千万别小瞧我了。”
这话多是置气。
走到竹林中时,少年突然转身,小声说:“少侠,我要走了。”
殷景山微震。
少年的声音有些轻微的不舍,也有些跃跃欲试,似乎好像分离于他太过正常,只是相见的开始。
“麻烦你同我和单女侠告个别,好吗?”
那双灵动眼睛眨了下眼,望着自己,满是希冀。似是正常不过的请求,可为何心里微微扎了一下。
“好。”
殷景山缓了下心神,回复道。
少年立马高兴起来,愉悦地出声说:“过段时间,你们要有时间的话,来我家玩吧,虽然……不是那么好玩,可你们可以来见见我嘛。我家也就在东域边上,不是很远的,对了,要是你们去南疆参加隐杀门的婚事,恰好能路过我家。”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起凑个热闹。”
“对了,殷大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少年突然小声说道。
殷景山只是静默地听着,直到他不小心侧过的视线扫过几分,忽得定住了,修长有力的手臂忽得落在少年肩头。
那是有几分沉重的。
少年有些吃力地喊了一声“疼。”。
殷景山放下手,忽得开口问:“他大你那么多岁,你也喜欢他吗?”
白衣少年微怔。
随即停步,他轻轻笑了下,语气难得有几分沉重,“喜欢……有些事情,不光是喜欢就能说清的。”
是吗?
殷景山沉默不语。
少年低低出声道:“我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谁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活的尽兴,痛快。”
他是洒脱的。
不知为何,殷景山竟有些痛恨这般不同于常人的想法。
少年拿出一块墨蓝色方巾,递了过来,“送你。”
殷景山微怔。
“我昨天看到的,觉得很好看呢。其实,我觉得少侠……你不适合冷脸的,带上这个书生方巾,平日里笑一笑,肯定很招人喜欢的。”
殷景山低声说:“你今日不说……招姑娘喜欢了吗?”
少年微呆,随即笑了下道:“恐怕你不喜欢我这么说,我就不说了。”
“我走了。”
“……少侠,之前说的,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你能答应吗?”少年向不同方向的地方走了几步,忽得停了下来。
殷景山静静望向他。
他笑的有些苍白,似有些出神地喃喃说:“你习武嘛。可以活很多很多年的,那……你能不能记住我,我想过了我没有武功,肯定死的很早的,可若是这世上有一个武功很高很高,活的很久很久的人能记住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还活着。”
“我想你能记住我。”
这个请求很有少年的风格。
并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可这一刻,殷景山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声质问:那他呢?先天宗师寿元至少两百以上,你不要他记住你,偏偏让我记住。
你是不想他难过……可我呢?殷景山闭上了眼,静静道:“好。”
白衣少年开怀笑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
是啊。
无论是今日的殷景山,还是许多年后在道门三宗山下,时时眺望着山顶的殷景山,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总是拒绝不了他的。
他要跨过山海相隔,要度过无数春秋,将这个人的名字刻在心头。
少年一声轻轻哨声。
竹林边缘竟是缓缓出现了一头驴,以及那个冷冽、寡言的白袍剑客。
“大侠,我走了。”
“若有机会,我们再会。反正我已经知道你们门派了,有机会来我家玩啊!别忘了告诉单女侠!”
少年白衣如雪,笑颜如花。
他骑着那头驴,转身离去,可一路上拉着身旁人的手,时不时歪下身子,被扶正,他走时隐隐在唱歌,歌声渺渺,竟是很好听的。
殷景山就看着这道渐渐成一体的身影缓缓离去。
他将那块墨蓝色方巾收好,不知为何怔怔想到少年那句“再会”,的确,也并非没有再会之时。
可他不清楚,这便是永别。
往后的许多年里,即便……他也忘不了这一幕,白衣少年离去的身影那么的渺小,单薄,仿佛只是一瞬间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回来。
等到师傅老友的铸成的三柄兵器好了,也踏上了归程之路。
臧青给三人灌了不少美酒,作为礼物。
单玲珑倒是豪气无比,道:“只怕是要喝醉了,长醉不醒。”
莫峥拿着自己的新兵器,左看右看,全副心神都在这个新打造好的兵器上,那是一对戴在手指上,暗藏玄机的指戒。
臧海平拿出那柄浮现出暗金、杆身雕刻纹路,散发一股幽冷气息的武器。
他递了过去。
“有人给它取了个名字——点苍。”
殷景山望着这柄由他设想、画下图纸,最终成形的武器,久久不语。
也许,连这柄兵器的铸造者也不会知晓未来这柄兵器竟是会随着他的主人跨越了无数岁月,扬名天下,真正做到了取名人的那声寄语“点指苍生”。几百年后的兵器谱上,即便踪迹难寻,依旧高居首位。
林间小道,千横派三人骑着马,步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