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而眠(1 / 2)

相拥而眠

姜港体格算不上太健壮,生活习惯更是稀烂无比。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全赖有陈予铎时时提醒包揽三餐,才开始渐渐往正道上拐。

然而显然最近这人也好不到哪去。

纪维忠病逝,姜家作为亲家没少在旁边帮忙。姜港连通两天宵,整个人精神正处于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

由于纪署状况也岌岌可危,戚雅蕴一直在公司安抚或惶惶不安或急于吃瓜的元老,后续流程几乎都是陈予铎和纪元弘在操办。他们外貌上有与父亲相似的地方,相安无事一齐安排事务的时候,倒真的有些像亲兄弟。

只不过陈予铎与纪维忠相关的,也只有那么一点血缘上的亲情,若论起对爷爷亲朋好友上的联络,他并不及纪元弘驾轻就熟。

确认死亡三天后火化尸身、在礼仪师的帮助下布置会场、组织宾客至灵前吊唁。他大都是沉默着,望向那些自己或有过一面之缘或全然陌生的脸孔。

纪维忠的骨灰盒孤零零地在案台上摆放着,陈予铎面无表情站在前列随着来宾一道鞠躬,分明跟那些人离得很近,中间却像隔着天堑。

范良鸿又给他批了好几天假。

姜港在仪式结束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马上出来,而是一言不发在黑白相片前站了许久。

十几分钟后迈出灵堂的门坎,陈予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姜港眼睛里的红血丝,有些歉疚地道:“抱歉……这些天实在辛苦你。”

姜港摇了摇头:“不用说这个。”

其实在看到那张死亡证明后不长时间,陈予铎就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也早就说过让他回去休息的话。

但毕竟承了纪署一个医药公司的人情,再加上又刚得知这里也有陈琦的份,姜家总要有人出面守在这。

如果他不来,就只能是姜漪。

她一面经营着家里的产业一面照顾女儿,无论表面多么威风八面,身体上的疲惫都不可避免。姜港不想让姐姐再劳一份神,离开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这话是替戚雅蕴问。纪维忠临去前亲口说了自己名下股份留给陈予铎五分之一,纪元弘和她都没意见。可他们不清楚陈予铎的打算,不确定他是想留着分红还是把股票卖出去折换成现金。

眼下纪维忠的后事还没完全落定,纪署后脚又住进了医院里。公司上下风声鹤唳,不少他过去的情妇都找上门来,很多事情都要早做打算。

戚雅蕴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叫自己儿子来找姜港,让他旁敲侧击地问一问,陈予铎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半低着头久久不语,像是没听出姜港的言外之意,又像不愿在此时谈及,沉默片刻道:“我想回家。”

“我们刚装修完的家。”

似是怕对面听不懂,陈予铎又重复了一遍后道:“你和我一起吗?”

不过几天而已,陈予铎看起来却好似被抽走了大半生命力,虽然精神尚可、神情也算不上非常萎靡,但跟前阵子在长沙完全没法比。

姜港下意识想拒绝,可望着对方格外憔悴的面容,心里某个地方就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说不上疼到什么地步,但仍慢慢泛上绵长的痛意。

他擡手揉了下因为休息过少而酸疼的眼眶,上前扶住陈予铎的手臂,与人一并往停车场去:“走吧。”

“你这样衬得我像是腿出了问题。”

对方在姜港手搭上来的时候,扯着嘴唇打趣道。但丝毫没有拒绝这个举动的意思,反而握住他的手以同样支撑的姿态,缓缓迈开步子往外走。

……

此前为着自己去外地忙开店的事,芙柯一直都由陈予铎养着,跟他家的两只猫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感情,日常黏糊在一起贴贴抱抱。

后来陈予铎赴北京参加交流会,再到现在操办纪维忠的葬礼,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这中间他们谁都没找到机会常在家长时间住宿,陈予铎就三天两头联系以前常请的保洁上门,让人在清洁之余帮忙喂喂这三张嘴。

推开门的时候,她正戴着鞋套拖地。

芙柯冷不丁闻到姜港的味道,第一个绕过这人冲过来,发出想念又急切的哼哼声,一个劲往他腿上扑。

两只猫许久不见铲屎官,当然也甚是想念。只不过猫狗习性不同,它们不乐意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就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从陈予铎面前路过。

停留半分钟后,又折回来重新路过。

陈予铎看着有点好笑,这些时日以来堆叠在胸中的郁气,也稍微消散了些。他一手揣起一只在空中荡了荡,看向已经快收拾到门口的保洁。

“辛苦您了。”姜港此时已经光脚进屋,抱着芙柯去沙发歪着。他换完拖鞋后给人也拿了一双,操心巴拉地放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这才直起腰继续道:“清洁费用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等下打到您的支付宝上。”

保洁还是第一次在这间房子里,看到除陈予铎以外的人,特别是还这么不见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过她紧跟着就意识到这两位恐怕关系匪浅,说了声好就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剩下的工作,打开门走了。

姜港这次离开的时间太久,芙柯想主人想得不得了,见面后狠狠腻歪十几分钟尤嫌不足,连他拎着家居服往卫生间走,都抵着门想跟进去。

“五岁后就没人跟我一起洗澡了。”

他用一根手指按住芙柯的脑袋瓜,十分无情地补充:“狗也不行。”

西施犬看出对面的决绝,委委屈屈地叫起来,然而拼命摇尾巴也没撼动一颗冷酷的心,最后还是陈予铎安顿好两只猫,腾出手把它抱走了。

“你以前留学的时候……”

他给姜港递上一套新牙具:“没去过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吗。”

洗浴中心这四个字从陈予铎嘴里说出来,听上去莫名就感觉不太正经。姜港一边接过一边看了对方一眼,顿了顿道:“你认为我应该嫖过?”

不管怎么说也跟面前的人睡过好几觉,彼此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提起这事的时候,已经不再像第一次被识破没有经验时那么窘迫。

“那天你不是看出来了吗。”他话说到这里,视线很自然地往人的下半身扫了一眼,过会儿才侧过头道:“咱俩一样,都是大龄初哥。”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

陈予铎无奈地摆了摆手,却在解释的前一刻忽然词穷,连本人都理不太清自己讲出刚刚那句话的原因。

不管国内还是国外,同性朋友之间一起去泡个澡,都不算是什么很稀奇的事。他大学时住的寝室没配备独立卫浴,晚上想洗也只能去澡堂。

但在打算这么回答的一瞬间,他又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问先前那个问题,似乎并不是出于‘对姜港说没去过澡堂’的意外。

陈予铎想不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常见的反应就是沉默。最后还是姜港笑了笑,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一本正经地猜测:“哦,我明白了。”

他卖了个关子,眼瞧对方向自己的方向看来,才慢悠悠地接道:“如果你不是怀疑我的话……陈大夫,你不会想跟我洗鸳鸯浴吧。”

这都哪跟哪啊。陈予铎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姜港就就笑着关上门把他隔绝在外面,并没有真的要讨一个答案的想法。

面对这样的姜港,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间房子太久没住人,很多物品只是看起来完好无损,实际上都泛着潮意或有积灰,根本不能马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