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千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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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一群神仙,打头的便是身着黑衣是十殿阎罗,再往后看是钟柳王三位捉鬼天师,再往后又有陆判手里举着夺命笔和生死簿,再往后隔着老远便看到一个极为高挑的身形,这位神仙自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乌金的发冠束着墨发一丝不茍,与那日在幽冥殿上披散着头发的样子不同,今日一见却显得格外精神,玄色长袍上血一般艳丽的牡丹花盛放,他垂着手走过来,挺直的脊背和没有表情的俊脸无一不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还未等开口介绍,白泽口中却默默吐出俩字,“谢言。”
还不等我拦着,白泽已经走了过去,本来面无表情的谢言看到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的年轻神仙,不由得露出了惊诧之色,但他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试图通过面前这位神仙周身的气泽和配饰法器来判断对方是个什么阶品。
这便是谢言第一次见到白泽,在孟昶死后三百年的九重天法会上,这原是他师父地藏王菩萨安排的一次大法会,本意是度化冤魂,但天上地下凡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神仙都会跑来凑个热闹,一群神仙在一起说说佛法论论人生,就显得及其无趣。
白泽捕捉到了谢言眼中的诧异之色,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眸中带了笑,他穿着长长的一身素衣,掌中执了把空白面的扇子,随手摇着走得更近些,四平八稳地站在谢言面前道,“谢言,你可认得我?”
谢言自然是不认得他的,毕竟孟昶的样貌与面前这白泽神君的样貌差出了十万八千里,我看谢言这尴尬的样子于是赶紧走过去打圆场道,“谢言神君,这位是昆仑山的白泽神君,他久居下界,难得上来一趟。”
这次的法会与寻常法会唯一的不同大抵就是众仙家终于看到了平日里只是在书卷上或者口耳相传的传说中方能知晓一二的开天辟地第一祥瑞神兽白泽神君。我介绍白泽的嗓音其实并不算大,但却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且俊美的男神仙向来是天庭女仙们口口相传的优质内容,我这介绍才说了一半,那些为了一睹白泽神君风采的女仙们就把我们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且有越围层数越多的架势。
众仙家都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白泽神君到底长什么样子,而作为众仙家之一的谢言自然也是不能例外,往日只是听说这白泽神君与天地共生了万万年,想着应该是个白髯老儿,就像太乙真人那般模样,不想竟是俊眉修眼娃娃脸的极俊俏的个少年郎。
谢言虽在神仙里的位份不算低,但毕竟是修行上来的,与白泽差出的阶品足以让他跪地管面前人叫太太太爷爷,于是规规矩矩地向着面前这个自来熟的神仙拱拱手打个问讯,“白泽神君,有礼。”
白泽看他这般规规矩矩的样子,表情不免有些受伤,且是空落落的受伤了,摇着扇子垂下头来。谢言本就不善与人交际,见他不说话一路分开拥挤的人群径直走了,只给白泽留个泼墨般飘逸的背影。
我见白泽这颗被天下人簇拥了万万年的玻璃心一时间被谢言这个毛头小子给打击了,自然心下不忍,然我是个极好管闲事又极操心的神仙,便敛了敛袍袖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当日我给你修整成那般样貌,他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如今你这般品相比下界时候高了不是一截半截,莫说是他,便就是别的见过孟昶的人再见你那也是不敢认的。”
白泽听我这么一说,觉得甚是宽慰,甚至还颇有些骄傲的意味,他挺挺腰板摇着扇子道,“既如此说,我如今可是比当初要好看上一大截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今我这般容貌在那谢言面前多走一走,是不是胜算多上一些?”
面对他的骄傲,我有些焦虑。一者,诚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毕竟这是两个男神仙之间的爱美,我该如何表达一下支持呢?二者,这谢言是个死脑筋,万一他的审美点不在白泽身上,那我又该如何帮助一下白泽呢?
白泽看着谢言的背影,摇扇子摇得格外起劲,我不好说出自己的小顾虑,便提了个主意道,“你看,这个谢言不记得你,但说不定记得孟昶,你既决定要多在他面前走一走,不如在走一走的时候做出些凡间的体态来,这样他见着你的样子,说不定就能把你和当初的孟昶联系起来,记忆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