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千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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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真的听了我的话,大法会开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就有事没事在谢言眼前晃悠了七七四十九天。
当初孟昶喜欢写诗,他便捧着一堆笔墨纸砚挑谢言必经的小路上等着,谢言一经过,他就摇头晃脑开始吟诗,因在凡间见过太多写诗乞讨的穷酸书生,于是谢言每次经过都会赏他一两个铜板;
当初孟昶喜欢牡丹,他便施法让谢言在天上的洞府门口全长出牡丹花,郁郁葱葱的枝丫挡住了门口,于是谢言每天早上去听法会只能翻墙;
当初孟昶极爱赤金色的龙袍,他便穿了在谢言面前走动,谢言之前从不在他面前停留半步,这次却特特停下来端详他,谢言肯拿正眼瞧自己,白泽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他及其高兴地咧嘴一笑,“谢言,你可是记得我了?”
谢言站在白泽面前,玄色衣衫上大红牡丹花盛开,他定定地看着他,眸色仿佛一把刚刚出鞘的剑,他说,“脱了。”
“啊?这……这不好吧……”白泽居然脸红了,他摇着小扇子笑嘻嘻,“我还没准备好呢……虽说你认出我便是孟昶,咱俩这进展也实在是快了点儿……我无父母,你家里可有亲眷?这种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再不济,也该找个见证……”
谢言的眼神有几分嘲弄,他眸中的利剑散着寒光,仿佛要将白泽身上龙袍割成碎片,他说,“你是孟昶?呵,我可从未听说那命途不济的下界蜀君有您这般仙人根骨。”他向前走了一步,嘴角划开一抹极为轻浅的笑,他说,“白泽神君,你可知道有个成语叫做东施效颦么?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一场低劣的杂耍罢了。”
白泽的玻璃心被谢言眼中的利刃劈了个粉碎,他觉得极为受伤,然而他又是个爱端架子的人,他便就那么怔怔地站着,他站了会儿,等回过神来再看谢言早已走远了,方讪讪笑着收起了扇子,他的手已抖得不成样子,我想,他的心肯定也抖得不成样子。
谢言在转身离开之后仿佛失了魂,是白泽又将困了他百余年的伤心事拿出来,他宛如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伤口刚刚结痂,白泽便给他大剌剌地扯开,结痂的伤口再撕裂,比原来受伤时分的疼痛更深。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白泽,你说你是孟昶,可你与天地共生不死不灭,而孟昶呢,孟昶……他叹口气闭上眼,仿佛又看到那日箭雨中孤身倒下的人间君王,他苦笑,若孟昶有你哪怕半分仙力也不致乱箭穿心而死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着孟昶的转世出现,然后亲口告诉他,他爱他,他在等他。可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孟昶早在几百年前就灰飞烟灭了,而他爱上的那个孟昶在渡劫之后早早归了天庭,无论如何他再也等不到孟昶的转世出现,他对他的爱,终究是耗死在了一场又一场无望的等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