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白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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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执缰绳的少年借着日光向我看来，我蹲下身捡起滚落到不远处的搪瓷缸子。
有刚刚施舍过的大婶一边惊呼着“哎呀可惜了我的米，是哪里来的疯马驹子到处乱窜！”一边退回去；有小厮模样的人一边喊着“表少爷您慢些，若是伤着了当心将军怪罪！”一边跑过来。
少年掉转马头周身染着日光飞驰而去，我默默走到一旁地上捡起斗笠戴在头上转身踏入尘世洪流。
走出去好久我低头看到怀中的搪瓷缸子，所幸米粒还没有完全撒出去，因着搪瓷缸子瓶口深，底部仍保留有薄薄的一层，虽不甚富裕，但熬一锅稀粥还是足够的。
我这下山化缘一走约莫花去了大半日的光景，等回到小院中时，日头又渐渐有偏西之势。我走进屋里看陈秉，他将那一处土炕围得甚好，不仅炕面牢固宽敞，底下还连着堂屋的一口灶台，到时灶台烧饭，内里的土炕便可热烘烘的。
陈秉见我回来了赶忙像显摆似的冲我指着他垒起来的堂屋灶台道，“你看这不错吧？我在厨房看到了许多发霉的面粉跟院子里的水土和匀了，抹在石块上一层一层砌起来的。”
“嗯，的确不错。”我浅浅点评一下，将搪瓷罐子放到灶台旁道，“那今日便用它来熬粥吧。”
我去厨房的水缸边舀了瓢水净了净手，蹲在地上开始淘米。陈秉将连着穿了好几日的官袍脱了，内里只着一件浅灰色的薄袄蹲在我身旁道，“你走的这一天可憋死我了，一点人声也没有。没有人声也就罢了，只是我一个人在这山上，既怕闯空门的野狼，又怕过路劫财的强盗。你同我说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就你自己？怎么受得了？”
“受不受得了也就这么过来了。”我将淘米水倒进一旁的小木筒，然后端着一瓢净水和洗干净的米粒齐齐倒到灶台上的大锅里，“你若是觉得山上时光无聊，待这院落收拾停当，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院子里枯草很多，随便薅一把就能做出一锅饱饭。灶台火光一起，顿时粥香满室。
陈秉从厨房里找出来两个豁口的粗瓷碗，在我倒着淘米水的小木筒里涮了涮，然后直接拿着碗在锅里一样舀了半碗粥，卷起袖子蹲在门槛边吸溜吸溜地喝。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拿起门槛上晾着的另外半碗粥低头尝了一口，“这么粗糙的饭食，陈大人受委屈了。”
“你这个出家人怎么净爱整些虚头八脑的？好嘛，我在这又给你看家除草垒墙造窝我不委屈，喝你一口粥我委屈了？贱不贱呐！”陈秉像被烫着了似的一边用舌头翻来覆去倒腾嘴里的粥一边囫囵地骂着。
我默默地听着，只当他不是在骂我，而是在夸这山头上的空气好。
我默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一句，“大人久居朝堂，应该听过不少官僚之间的八卦轶事，不如说出来供人一乐，权作下饭菜。”
“啊？”陈秉眯起眼睛拖着长音道，“本大人像是什么八卦之人吗？”
“不像不像，自然不像，”我讪讪笑着喝了一口粥道，“您看这白粥寡淡无味，贫僧也实在是长日无聊，且听得一两耳做个下饭笑料。”
“唔……自然，本大人并不是什么八卦之人，这些事，也全是上朝下朝时听那起子御史大夫们胡乱言说的浑话，权作一笑，并不作数，不作数……”陈秉将豁口的粗瓷碗放到脚边，一脸的于己无关。我看一他这副老练的架势便知这老头子脑海里的八卦之情尽数沸腾，于是我连忙又补上一句给这份拳拳之心再添上一把柴，“那是自然，您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贫僧知道您向来是最不屑于此的！如今不过是话赶话到这儿了，您且说上一说，是非对错真假黑白自有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