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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日一早,咸佑众便得知了荔山封山之事。

二皇子闵延谕那会儿正在用早膳,听完汇报黑眸就亮了起来,“那老东西想干什么?”他的模样生得极好,但若要说哪处最是漂亮,那定是那双眸子,恍若和娴妃一个模子出来的,总是湿漉漉,鹿儿一般。

伺候他用膳的内侍一听这话,额心开始冒冷汗,“祖宗,你可好好说话吧?什么老东西,那是孟大人,太/祖帝师。”

“要是给宫里其他几位听到了,又要向陛下参你了。”

闵延谕冷嗤了声,“我这个做兄长的还会怕了他们?他们做了那样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我要有心,能参死他们。”

内侍:“......”他是劝不动了,晚些还是让娴妃娘娘自个儿来吧。但其实,娴妃训了又能怎么样呢?过往不是一直在训,二皇子还是长成了这般性子。然而转念一想,内侍又觉得他们二皇子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其他各宫,为了争皇位勾心斗角,没一日安生。

瞅着内侍的脸色由急躁到释然,短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一个轮回。

汇报荔山之事儿给二皇子听的,他的谋士齐桐没能压住笑,两个人皆看向他时,他倏地敛笑,继续正题:“听说,初家嫡女去了荔山,她下山后,孟大人便下令封山。”

闵延谕:“初夏?”

那个注定为后的小美人?

闵延谕:“你说,她上去做什么了?就老东西那地位,还有竖在荔山前的太/祖亲提的碑,本就没几个人敢上去。都这样静了,封不封山有什么差别?”

齐桐:“具体不知。初家嫡女才上去,荔山的两个入口都有高手把守,天鹰将军霍长亭在列。”

这阵仗,闵延谕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子也是忍不住啧舌。

“这老头有什么好?这么才华惊天的人都愿意跟随他,当看门狗都乐意。”

这回,连齐桐都忍不住纠正他,

“那可不是普通的门,那是荔山的门。”

玄钺藏书最丰富,最全面的地方。溯古追今,应有尽有,多少文人墨客的心间净土。

也是,玄钺最后的净土吧?

天鹰将军他们护的或许并不是荔山,是玄钺的星火与希望。

同一时间。

三皇子闵延清刚练完拳,白色的袍子浸了汗水,不再飘逸。背脊处那块已然贴在了他的身上,水渍映出。

他坐在院内的一株梨树下,阳光被斑驳的枝叶切断,一缕缕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衬得他的气质越发高洁出尘。

“初夏?”他得到的消息几乎和二皇子一样,疑惑也差不离。

阮明德:“是。”

阮明德:“我们的人暗自向下荔山的人探听过了,皆说不知。想来她去后也只是在小范围活动,知者不多。”

阮明德的猜测一点没错。

孟清梵吩咐秦墨初修德大殿前战延礼时,修德大殿周遭十数米再无人可近。聚在修德殿的,全是荔山中坚,也不可能下山了。

“只有一点,初姑娘一行人下山时少了一位少年郎。”

片刻沉默,闵延清低声道,“那也正常。天下少年谁不想在荔山学艺呢,或许只是初家哪个小辈。”

阮明德:“卑职也是这样想。”

阮明德:“若和初姑娘无关,孟大人为何要封山?荔山本就静了,他封和不封有什么差别?还是......”

故意摆姿态,给咸佑诸势力看的?

闵延清暂时也是想不通,只是吩咐阮明德,“暗盯荔山的两道门,有情况立刻来报。”

巳时,六位皇子被帝王招至泰安殿。

聚在门口,几个兄弟相互打了招呼,不管私底下关系怎么了,面上还算客气。

完了,闵延谕凑到大哥闵延安身旁,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微音量,语调不是太正经,“哥,你说父皇这次为什么召见咱们?上次这么齐人,还是两个月前?”

闵延安笑睨他,“古有云:不做亏心事鬼怪不上门,慌什么?”

闵延谕:“你看着我像慌的?”

话落,他的目光扫向四个弟弟,“我不做亏心事儿,有什么可慌的?”

什么意思很清楚了。

老三老四心机深,听到了当作没听到。

老五闵延仪从来就是个暴躁的,一听这话,脾气就给点燃了,“你......”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了,闵延安正想拉住闵延谕这个百无禁忌的弟弟,有内侍从殿内出来,是照顾了帝王多年的老人了,名唤多乐。

他本不叫这个,帝王后来亲赐的。这份少见的恩典,为他在内廷添了不少分量。众皇子见到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多公公。”

多乐和气笑笑:“几位殿下里面请。”

几位皇子先后入内,闵延谕是这最后一个。他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语气音量都没变,只是这回对象换成了多乐。

多乐被他逗笑,“甭管什么事儿了,有你舅舅隔那镇着,谁也动不了你。”

话落,催促,“进去吧,你父皇等着呢。”

“父皇圣安。”六个皇子齐齐向皇帝闵明隽折腰问安。

骄子满堂,帝王该开心的,可他的面色依旧冷冷清清。或许更该说,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都是这样,那样爱笑的一个人,自昭妃和七皇子死后,情绪似被诡秘的力量抽干了。

“坐吧。”

低冷的声音漫开,六位皇子去往各自位置,落座。

闵明隽:“你们可知荔山昨夜封山了?”

众皇子皆点头。

闵明隽:“那你们觉得孟大人为何要封山?”

“延谕,你说。”

闵明隽一直在说话,但他再未看任何一皇子,眸子半敛,目光落至桌面的卷宗。

闵延谕刚一直问,就是怕这茬,结果证明,怕什么真的来什么。

从小到大,父皇几时最先点过他?但点都点了,总归是要说点什么的。

稍作思忖,他朝着帝王的方向,“回父皇,儿臣愚笨,实在猜不到孟大人所想。儿臣只是觉得,孟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今次这般举动该也是。”

闵明隽:“好一个为国为民。”

停顿须臾,他像是临时起意,“延谕对这孟清梵评价如此之高,怎地没见你叫人上荔山求他指点一二?”

低冷,平缓,不带一丝情绪的语调,却似浑圆的木棍敲打在起了此般心思的皇子心头上,不偏不倚。

闵延谕不禁望了几个弟弟一眼,这才品出大哥那句“不做亏心事鬼怪不上门”的妙处。瞧瞧他现在,一点也不慌,只除了心跳稍微快了些。

胡乱地暗忖了几句,他敛了心神,恭顺地回了闵明隽,“父皇,您是了解儿臣的,只爱喝酒骑马,对学术权谋都不是太有兴趣。”

“不瞒父皇您说,儿臣也是起过这个心思的,但又怕把孟大人给活活气死,成了玄钺的罪人,想想还是算了吧。”

说到最后,和胡闹无异了。

大皇子和多乐的嘴角忍不住直抽,闵明隽也是擡头看了眼自家跳脱孩子。

“你还知道你有把人气死的本事?”

几个弟弟都在谋谋皇权了,他还在偷偷溜出宫,和地方恶劣权贵打架,打完了还要在人额心绘猪熊。

闵延谕“惭愧”低头。

闵明隽:“中秋为限,你若是找不到心仪的女子,为父便替你定下一门婚事。”

闵延谕:“......”他不想成婚,一个人多自在?

太想驳嘴了,但即将付诸行动的那一刻,他记起了母妃的话。

“你的父皇最是重情义。你是他的亲骨肉,只要你向善,他便永远会护着你。”

“谕儿,要永远记得为善者,福虽晚至,但祸必远离。”

“娘亲只想你安稳地活着。”

闵延谕为娘亲的爱低头,“孩儿知道了。”

这厢刚应完,闵明隽的目光便转了向,锁住了闵延清,这位最受朝中肱骨拥戴、未来太子的最佳人选。

“延清,你如何看待此事?”

闵延清朝他作礼,随后答:“儿臣亦不知,想法也同二哥相似,孟大人此举定是在为国为民筹谋。”

话落,沉寂数息,闵明隽忽地冷笑了声,众皇子知道,这是他由晴转阴的开始。而当他阴沉下来,情势势必惨烈,是而心皆似被诡秘的力量吊高,悬于半空,无着无落。那滋味怎地,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你们可知孟清梵收了新的徒弟,名为四端?”

“太/祖帝师,天下大儒之首,跳过诸皇子再度收徒。孤的颜面在哪里,你们又算什么?何为四端?四端是君子之道。”

“荔山这是想做什么?孤不立太子,他就给孤教养出一个太子?”

欺孤再也等不到自己属意的太子了是吗?

六位皇子见状,皆慌张地出了位置,先后伏跪在了闵明隽面前,齐声喊,“父皇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