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明
听见裴佑定的问题,姜瑜只低眉道:“也没什么,陛下只是宽慰了我几句,其他的也没说些什么,你就来了。”
裴佑定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总之是没再问,表面上像是放下了心,实际的想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姜瑜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只垂下眼去吃饭。
这是姜瑜第一次来紫宸殿。紫宸殿内装饰繁多,但还是让人觉得冷清至极,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用过膳后,姜瑜便准备要离开,裴佑定却要将她留下。纵使无奈,姜瑜也只能留在紫宸殿内,陪着裴佑定批奏折。
虽说是陪着裴佑定批阅奏折,但姜瑜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偶尔帮裴佑定研磨,也算轻松自在。
直到裴佑定倏然放下笔,望向她,开口问:“姜家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听见裴佑定的问题,姜瑜一愣,这件事情她一开始不是都说过了吗,裴佑定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裴佑定补充道:“姜广言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原是如此。
姜瑜不知道为什么姜广言突然想起了她,总不能是人之将死,突然醒悟了吧。姜瑜并不想要看见姜广言,但想了想,姜瑜还是应下。
不管姜广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姜瑜也无需畏惧,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差距。在姜瑜面前,姜广言已然掀不起什么大风波来。
更何况,姜瑜还有着一个想法需要在姜广言那里得到验证,或许这最后一面还能帮着她离开京城。
“好。”过了一会,姜瑜轻轻地吐出这一个字,语气很是随意。
裴佑定拧了拧眉,他是不大想放姜瑜离开自己身边的,哪怕已经安排了专人看着她,近些日子姜瑜也安分的很,但裴佑定的一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一切都很正常,但裴佑定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牢牢地抓住姜瑜,她轻的就像是一阵风,随时都会从他的身边溜走。
尽管如此,这毕竟是姜瑜和姜广言的最后一面,他也不好意思去过多地干扰他们之间的事情,便只能吃了这个亏。
姜瑜看着裴佑定拧紧的眉目,倏然笑了,她凑过去,长吁一口气,像是抱怨道:“你看我看的太紧了,我哪里会跑?你看看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待在青云殿里都要闷出毛病来了,你还不让我出去。”
“就算不愿意让我离开,把衡阳请来和我说说话,这也不是使不得的吧。”
美人皱眉,大抵总是容易让人心软。有那么一瞬间,裴佑定差点就要完全松口,将姜瑜身边的人都撤走,但回过神来,裴佑定只是淡淡地应着:“那便让衡阳来陪你说说话。”
姜瑜也没有得寸进尺,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姜瑜没打算将出逃的事情和衡阳扯上联系,她只想最后和衡阳见见面,说说话,这样也算是一种告别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衡阳帮她帮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说服自己去连累她。
这次的事情,昭德长公主和衡阳郡主倒也是没受任何牵连,但没有裴佑定的许可,二皇子府不会放任何人进来,衡阳也不例外。
她离开之后,衡阳和阿兄应该也会好好的吧。
想到这里,姜瑜站起身,走到裴佑定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说:“陛下,你先前答应我,给衡阳和阿兄做媒的事情还没做好呢?”
那是一开始裴佑定便答应她的。
后来,元始帝松了口,准备给衡阳和姜珩赐婚,但还没来得及赐婚,宝座便已经换了个人来坐。
姜瑜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一是为了催裴佑定尽快下旨,这样之后他也很难收回成命。二则是为了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尽可能地降低裴佑定的戒心,从而提高离开的几率。
果不其然,见姜瑜主动亲近自己,裴佑定的眉心一松,当即提笔准备给衡阳和姜珩赐婚。
姜瑜笑了笑,站在裴佑定身边,看他写字。从前,姜瑜只看过裴佑定书写的书信和字帖,却没有这样近的看过裴佑定写字时候的姿势和神情。
裴佑定写的字是极好看的,握笔的姿势也标准,专注落笔的时候竟有了几分从前温润君子的模样来。
姜瑜忍不住叹了声气,她看着裴佑定写好的圣旨,心绪慢慢拉长放远。
等裴佑定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拿着玉玺,在圣旨上面盖章的时候,姜瑜才堪堪回过神来。
“累了?”裴佑定将赐婚圣旨和玉玺一并收回,目光落在了姜瑜的脸上。
姜瑜轻轻地点点头,又顺势抱怨起裴佑定:“都是你昨晚回来太晚,把我吵醒了,才没睡好。”
裴佑定不置可否,却没反驳,只是说:“那便搬来皇宫,朕便打扰不到你了。”
怎么可以?
姜瑜睨了裴佑定一眼,差点就要被他气笑,过了一会她才说:“不要,这不合规矩。”
“没人会知道。”裴佑定嗤笑一声,“你放心。”
姜瑜还是不肯,她叹口气,语重心长道:“那是没人知道吗?只是不敢说而已。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弃呢。总之,一切等大婚之后再说,否则我就要生气了。”
姜瑜威胁的话语是轻飘飘的,但裴佑定明显被她提到的大婚之后给取悦到了。裴佑定原以为姜瑜对此并不在意,但既然她还是注重这些礼节的,裴佑定便也不会与她作对。
总归,这么久他都忍过来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只要姜瑜最后愿意留在她身边,裴佑定便都无所谓。
“好,都听你的。”裴佑定倏然拉住姜瑜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从背后圈住姜瑜,头靠在姜瑜的肩上,像是在寻求安慰和一瞬的放松。
姜瑜想着这几日裴佑定的早出晚归,心里酥酥麻麻的,平静的内心仿佛也因此生出些许涟漪来。
裴佑定本不用如此辛苦的。
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姜瑜的心中说是没有一点感动,她自己也是不信的。自从母亲死后,很少有人会这样力排众议地选择她,裴佑定却是其中一个。
但这样的感动还不够,姜瑜还是舍不得因此放弃自己的生活。很久之前,姜瑜只想要为母亲报仇,现在她的心愿实现了,姜瑜却不知道自己又该怎么活了。
想了想,姜瑜却想一个人去活着,或是无所事事,但她相信自己总能找到喜欢的事情。至于京城,这个无比压抑的地方,姜瑜却是一点也不想要待了。
做裴佑定的皇后又如何?
现在,裴佑定是喜欢她,愿意宠着她,但日后如何,没有人敢保证裴佑定还独宠她一人。
起先姜瑜愿意为了当上太子妃和裴佑诀绑在一起,但现在事情已成,姜瑜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姜瑜吐出一口气,握着裴佑定的手,收敛了笑意。
裴佑定却忽而擡起头,执起姜瑜的手,带着她一起握着笔,笔墨在纸上慢慢晕染开,一个又一个字便在上面浮现出来。
姜瑜暗觉不大好,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裴佑定一把按住腰,压着她继续坐下去,靠在他的怀中。
两个人的手还相握着,裴佑定又要带着姜瑜写字,唇舌却是一点也不安分,直直地吻上姜瑜的脖颈,尔后一路往上,咬住了姜瑜的耳垂。
“你要去哪?”裴佑定哑着声音,突然问她。
姜瑜咬着唇,想要让裴佑定停下来,发出的声音却是软软的:“没去哪里,你先放开我。”
裴佑定哪里会放?
他一边圈住姜瑜的腰,一边用手把姜瑜压向自己,他贴着姜瑜的后背,四周都充满着姜瑜的味道。
湿热一点点漫上脖颈,裴佑定舔舐着她柔软的肌肤,姜瑜只觉身子一颤一颤的,双腿竟也忍不住发软,连带着握笔的手也在抖。
手一抖,鼻尖便乱成一遭,在洁白的纸面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混乱的墨迹。
“别……”姜瑜缩回手,又去挡裴佑定,喊他停下。
裴佑定却没停,只是将笔放下,五指深深地嵌入姜瑜的指缝,扣住她的手心。
“唔……”
裴佑定的吻如同狂风骤雨,根本没有给姜瑜喘息的机会,他的怀抱是炙热的,吻是强势的。姜瑜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裴佑定这是在掠夺她的气息。
裴佑定牵着姜瑜的手,慢慢收回来,抱住姜瑜的腰,站起身,便将姜瑜抱起来,往另一边走去。
姜瑜舒了口气,却只是短暂性的。裴佑定把姜瑜逮到了紫宸殿的内殿,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姜瑜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裴佑定含笑望向自己,眼神中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我困了。”姜瑜将被褥拉起来,盖过头,试图装睡。
姜瑜演的很拙劣,甚至忘记了按着她守礼节的习惯,她本不应该在专属于皇帝的床榻上入睡,裴佑定却没有戳穿姜瑜。
裴佑定将姜瑜的身边躺下来,将她搂进怀中,嗓音平和,仿佛也染上了点困倦:“那便睡吧。”
裴佑定没再接着闹姜瑜,只老老实实地抱着她。姜瑜闭上眼,窝在裴佑定温暖的怀抱中,原本的一分睡意也酝酿成了十分。不多时,在一片淡淡的龙涎香中,姜瑜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裴佑定睁开眼,目光在姜瑜恬静的睡颜上流连忘返。
裴佑定俯下身,指尖抚过姜瑜的柳眉樱唇,最后,裴佑定才在姜瑜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好一会儿,裴佑定才收回目光,起身下了榻,往外殿走去,回到案前。裴佑定将案上乱的一塌糊涂的纸张和墨笔收拾好,才又开始执笔,处理一旁的奏折。
起先,裴佑定都看不清这是第几个日夜,但有着姜瑜在身边,他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眷恋。
和裴佑定说好的第二天,姜瑜便见到了姜广言,一并见的还有苏若涵和姜雪衣。
姜广言明显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消瘦了许多,完全不似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苏若涵和姜雪衣站在姜广言身后,时而低着头,时而像是不经意一样将目光投向姜瑜,但都没有主动说话。
最后,还得姜广言发挥了所谓的家主威严,将苏若涵和姜雪衣请了出去,室内顿时只剩下姜瑜和姜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