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钩鱼(1 / 2)

吞钩鱼

结界隔绝了雨幕,也隔绝了人声。

江雪鸿散发冷脸,一手举着云衣的双腕,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眼底猩红翻涌不歇,像在酝酿一场颠倒乾坤的疾风暴雨。

“快,杀了她。”邪灵煽风点火怂恿。

转盼多情的双目被墨蓝发带遮住,只要微一用力,就能斩断一切烦恼贪嗔。

这条发带只是她的无心之赠,却让他反反复复蹉跎岁月,补了再毁,毁了再补。

可心上的裂痕是补不了的。

“还犹豫什么?用她祭剑,她就永远是你一人的了。”

他一走,她便再次回到原点,迎来送往,毫无顾忌,像涟漪散尽后平静的水面,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是不是只有变成剑灵,她才会永远陪伴在他身侧?

贪妄的鬼蜮不断冲击着只余残碎的道心,邪灵也催促得愈发急迫:“闻见她身上的味道了吗?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碰过她吗?”

想羞辱,想凌虐,想生啖其肉,尽饮其血,想把陆轻衣对他做过的一切都报复回去,用那些下作、肮脏、低贱的字眼欺压于她。

人人都可以观她的舞,人人都可以牵她的手。他无法感受爱恨喜怒,她却好像连心也没有。

两百年前,他在雨中抱着她冰冷的身子,眼睁睁看着她消散于世间。时至今日,明知那份爱意充满了夸大与伪饰,他却已将性命都系于这一念。

他百依百顺,倾尽全力做到大婚前许诺的“不负”,那她呢?

既然恨他,为什么还要用爱的字眼蛊惑他?

随着五指收紧,受困少女的嘶哑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雪鸿置之不理,却听她继续道:“我是上清道宗首席江雪鸿的夫人。”

云衣尽力稳着声线道:“我夫君很看重我,非常爱我,想来公子也不愿与上清道宗结仇。”

江雪鸿静默看着她自以为是地左右逢源。

至少,道君夫人的身份还能帮她震慑外敌,他也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对吗?

察觉扼住咽喉的手缓了些许,云衣立刻继续道:“我不知公子的样貌声音,只要你现在收手,我以道君夫人的信物担保,今晚的事便当没发生过。”

谎言太好听了,若不知道她都记得往事,他几乎就要信了。

江雪鸿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相信她,指腹却不自主摩挲上了眼前人发颤的唇。

他理解的爱,是呵护备至,同舟共济;他理解的恨,是道不并行,永生决绝。可为什么将剑尖抵在她心口时,他仍会为她发上软香所惑,为那无一真言的字句心软?

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说爱他、恨他?她可知,爱与恨,是他一生都无法说出口的禁讳。

指尖微微往下一摁,染上一片胭脂红。遭到轻薄,受困的女子立刻狠狠咬住那截手指。犀利的齿锋擦着肌肤,触感湿滑带痛,江雪鸿瞳潭微涟,好像打开了某个未曾涉足的机关,其下暗藏的恶念都被释放出来。

这副伶牙俐齿,究竟吐出过多少令人心醉或心碎的絮语软话?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信一个字。

指节试图撬开牙关,见云衣偏头躲避,江雪鸿再不犹豫,抽开手指,改用唇吻把她掣住。

阴阳交感,本是伦常。他从前不懂得亲吻,是陆轻衣一次次予他极乐,诱他沉沦,直到剑冢那最后一吻,让他永坠无间地狱。

邪剑灵只是一个动摇本心的引子,真正败坏道心的,是他的心魔,陆轻衣。他本以为只需寻得残魂,问明因由了结执念,就能破除迷障,可上元之夜见到云衣的第一眼,他才发现,原来,答案根本不重要。

陆轻衣种下的蛊,只有云衣可解。

先困住她,再占有她。

如果她是垂钓者,那他便做目光短浅的吞钩鱼,心甘情愿去咬眼前的芳香诱饵,做她盛宴上的斫脍。

*

雨声被结界隔绝在外,却阻止不了夜半寒气侵入此间。

砖石砌成的墙壁冰冷刺骨,双手被举得发麻,云衣双眼被遮,听了半晌不见对方回话,唇角却倏地感到阵阵按压,充满冒犯与侵略性。

她浑身一颤:这邪修,不会是想劫色吧?

臆想陡然变成现实,血腥气息顺着交触的唇瓣扑面而来,云衣立刻挣扎起来。

要是让江雪鸿知道被绿了,不会发疯连她一起砍了吧?

男人毫无怜惜之意,不仅自己不愿低下身,还向上提着她的腰,强迫她踮足仰头,索求无度,简直是拆骨析肉。单向的攫取掠夺分外野蛮,像是含着恨意的惩罚,甚至连一口气都不让她换。

生死关头,云衣居然一件秘宝都调动不了。掐着手腕和脖颈的力度越来越大,血在唇瓣裂成残缺的花瓣,那人竟还在深入、撕拽、重咬。嘴角拉扯间拖出一t条暧昧的银丝,仿若垂纶之线。

手中金簪“叮咚”坠地。呼吸困难造成的恍惚间,后脑勺隐约传来碰撞声响——什么鬼,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江雪鸿发带上的那两块勾玉?

等等等等,这登徒子不会就是江雪鸿吧?!

嫣梨说的十万火急,指的居然是江雪鸿提前来找她了?

一“带”多用,好的很!